第十章生气
第十章生气
天光渐暗，紫菀扶着窗棂望着暮色，忽然嘀咕了一句：“这都多少天了？”
林知若坐在镜前卸妆，望着她笑道：“等谁呢？”
紫菀白她一眼，道：“我还不是替你等？亏你还坐得这么稳，不觉得自己头上有点儿绿吗？”
林知若取下头上发簪，微笑道：“阿殊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有什么资格绿呀？再说了，小连都不急，我急什么？”
窗下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小连是谁？”
紫菀砰地合上窗子，奈何速度没他快，还是被他钻了进来。紫菀双手抱了胸，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晋小殊吗？你走错地方了吧，看清楚了，这是林府，可不是赵府！”
晋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你有病吧！”随即扭头去找林知若玩。
他一把掀开纱帘，忽然盯着林知若望了好久。
林知若低头打量着自己，微微一笑，道：“怎么了，我没上妆的样子很丑吗？”
晋殊恍然大悟：“奥，是没……没上妆啊，我说怎么跟平时有点儿不一样呢！”
林知若：“……”呵呵，好生气哦，还要保持围笑。
“不好看就别看了。”林知若将耳环扔在案上，起身往外走去。
晋殊听出她不高兴了，下意识地跟着她走了几步。林知若猛一转身，道：“我去沐浴，你跟着做什么？”
晋殊驻足道：“你怎么又生气了？”嗓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委屈。
林知若最受不了他这副神情，立刻软了心肠，甚至生出一丝愧疚，柔声道：“我没生气。”顿了顿，又道：“让紫菀拿东西给你吃，我一会儿就好。”
晋殊咬着果脯，忽然想起方才的话题，问道：“对了，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小连是谁啊？”
紫菀也端着盘蜜饯在吃，本来对他爱理不理的，闻言忽然振了精神，道：“你说连公子，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威远大将军之子，更重要的是，”她强调道：“他是赵小姐的未婚夫，他们两人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可不是你能搅和的！”
晋殊抬眸：“关我什么事？”紫菀面露鄙夷道：“装什么装，我这是让你知难而退，哼，一边吊着我家小姐，一边又打赵小姐的主意，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
话音未落，晋殊忽然一个翻身把她按在了桌上。
紫菀手里的盘子落在地上，蜜饯洒了一地。
晋殊按住她的位置很巧妙，让她的手肘恰巧抵在她自己的某个穴道上。紫菀只觉得两条腿发麻，抬不起来，却不影响上半身的知觉。
晋殊抽出龙鳞匕首，抵在她下颌。
“你……”紫菀的声音在发抖，“你想干什么？”
晋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你这张嘴可真讨厌！”
“阿殊！你做什么！”林知若的声音忽然响起。紫菀如遇救星，哭叫道：“小姐，小姐救我！”晋殊扭头看了林知若一眼，道：“她骂我，我要把她的舌头割下来，顺便试试这龙鳞匕首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锋利。”
林知若一步步走过来，道：“她骂你什么了？”
晋殊思考了一会儿，道：“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她骂我了。”
林知若已经走到这两人身侧，伸出手掌挡在紫菀颌下。
她的手一靠近，晋殊就收起了匕首。
林知若想要扶起紫菀，但后者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满脸的恐惧，瑟瑟发抖。
林知若替她整理了头发，良久不语。
晋殊蹲下来望她，道：“你又生气啦？”
林知若叹了口气，道：“先是如嫣，又是紫菀，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们就别再来往了。”晋殊一下懵逼了，没想到这么严重。他垂下头，过了半晌，忽然抬手飞快地打了她一下，嗖地蹿出窗外，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这一下不轻也不重，说闹着玩也不像，林知若愣在那里，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的行事作风，实在太难以捕捉了。
紫菀蜷缩在小姐怀里，望着还在轻轻摇晃的窗子，忽然从颤抖的嘴唇中狠狠吐出一句：“这人有病吧！”
晋殊觉得她有病，她也觉得晋殊有病。
第二日到了赵府，一看到趴在房梁上的晋殊，紫菀还是没有好脸色，躲在林知若身后冲他翻了个白眼。
晋殊立刻一挥手，一柄飞刀擦着林知若的脸颊划过，切断了紫菀鬓边的一缕头发。
紫菀惊叫一声。晋殊冲着她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紫菀简直惊呆了，大叫道：“你疯了是不是？伤到小姐怎么办？”
赵如嫣就在一边坐着，这段时间晋殊教她武功，经常以飞虫为靶，百步之内指哪打哪，毫厘不差。她对晋殊的暗器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相信在这样的距离，晋殊绝不会失手，便出来打圆场道：“紫菀你急什么呀，晋殊有分寸的。”
紫菀气得跺脚：“这事儿不就怕个万一吗，赵小姐，怎么连你也向着他？我们小姐没朋友了！”
不待赵如嫣开口，晋殊从梁上跳了下来，右手飞刀在掌中一转，指着紫菀道：“你的舌头不想要了是吧？”
他们争执之时，林知若一直轻轻触摸着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这时忽然挪了一步，挡在紫菀身前，定定望向晋殊，涩声道：“我同你说的话，你竟半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说完她转身便走，竟不跟赵如嫣打招呼。才出堂屋，忽然鼻尖一凉，随即大院门口进来一个锦袍玉冠的贵公子，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地给他撑着伞。
他走近了，嬉皮笑脸地道：“下雪了，你怎么往外走啊？”
林知若冷着脸没说话。紫菀施礼道：“连公子。”
连觅笑眯眯地冲她点了点头，问道：“知若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忽然从屋里蹿出来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伸手抓住林知若的头发，用力扯了一下。
林知若被扯得整个人往后一仰，踉跄几步，回头瞪了那男孩一眼，负气往雪中走去。紫菀赶紧跟了上去。
连觅猝不及防，第一反应就是哪位小郡王微服出来玩了，不然怎么敢对宁国候之女如此无礼？而且林知若还一副虽然生气却无法与之计较的样子。但回过神来看那男孩，怎么也不像什么皇室贵胄，倒像是个江湖人。
连觅觉得有趣，一面挥手让自己的小厮去给林知若撑伞，一面往屋内走去，迎面碰上赵如嫣，就问：“那小子谁啊？”
赵如嫣往站在屋檐下张望的背影一指，“他？我师父啊，我跟你说过的。”
连觅噗地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高人呢！敢问你这师父……断奶了吗？”
晋殊耳朵特别灵，一下回过头来。赵如嫣立觉不妙，抢上前去挡在了连觅身前，鼻尖刚好对上龙鳞锋芒。
连觅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他方才明明看见那小子站在堂屋门口，离着好几丈呢，怎么一瞬间就到这儿了？
晋殊把匕首一移，指着连觅，“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的事儿！”连觅反应很快，将折扇在手心里一拍，道：“少侠好身手，在下佩服！”
晋殊不信：“你刚才说我没断奶！”
连觅不假思索道：“我的意思是英雄出少年！”
晋殊想了想，觉得无法反驳，慢慢放下了匕首。
就在这时，连觅眼中精光一闪，拔剑出鞘……
没拔出来。
晋殊的手比他快一万倍，瞬间就把他按住了，剑身一点儿都没露出来。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晋殊一手按着他的剑柄，一手就举起了龙鳞，低声道：“你偷袭我。”赵如嫣见势不妙，一把抓住了他手腕，道：“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他连我都打不过，还偷袭你？赶紧拉倒吧！”
晋殊一听就放下了匕首，望着连觅，讶然道：“你连她都打不过？”
连觅这个人从小被赵如嫣打到大，本来已经没什么自尊可言了，但是这一刻，晋殊的一脸惊讶还是在他城墙般坚固的脸皮上凿出了一丝浅浅的裂痕。他别过脸去，羞涩地点了点头。
晋殊立刻丢开手，感觉他根本没有防备的价值。
连觅一得自由，立马把剑拔了出来，道：“谁说我要偷袭你了，我是要让你看看，我这把举世无双的好剑！”
晋殊运内力一挥匕首，只听铮的一响，举世无双的好剑应声而断。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连觅回过神来，猛地发出了一声惨嚎。
片刻后，他平静下来，冲晋殊伸出了手，“赔钱。”
晋殊：“为什么？”
连觅道：“我这把剑当初花三百六十两买的，看在如嫣的面子上，给你抹个零，你给三百两吧。”
晋殊道：“你自己技不如人，还要我赔你兵器，哪有这样的？”
连觅道：“那是江湖上的规矩，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你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赔钱！”
论嘴皮子功夫晋殊就远不如连觅了，他想了想，就说：“那我要问一下林知若，她让我赔我就赔。”
连觅顿时来了兴趣，他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的，一方面他很惊叹于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好的身手，一方面他对林知若的八卦很感兴趣，于是在心底里已经不计较那把剑了。
他把断剑往旁边桌案上一放，道：“我跟你一起去问，免得你赖账。”
晋殊哼了一声，道：“那走吧。”身影一闪，已没了踪影。
连觅一愣，上下左右看了半天。赵如嫣一拍他肩膀，道：“怎么样，我这师父认得不亏吧？”
连觅由衷赞叹道：“这，这真神了！哎，这招他教你没有？”
赵如嫣啧了一声，道：“我才学了多久？”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连觅往门外走去，“我们也去一趟林府，刚才知若好像生气了，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
连觅道：“那就别坐马车了，要我说，咱们直接快马加鞭奔过去，我就不信，这江湖上的轻功真能比马还快？”赵如嫣也觉得好奇。
两人到了马厩，各自挑了马。赵如嫣翻身上马，笑嘻嘻道：“咱们来比一比，谁先到林府，你要是赢了，我让你香一下脸。”
说罢扬鞭疾驰而去，连觅在后追赶，叫道：“一言为定，你可别耍赖啊！”
两人一路追赶，奈何赵如嫣骑的是一匹自小养大的汗血宝马，哪是普通良驹可以比肩的？
连觅正心急时，忽然余光里一个疑似晋殊的身影闪过身侧，连忙勒马回头一看，果然是晋殊，正站在一间茶楼门口，欲进不进地踟蹰。
连觅调转马头，策马过去问道：“哎，你不是去找知若吗？怎么还有功夫喝茶？”
晋殊低着头，道：“她在里面。”
“哦？”连觅翻身下马，道：“那你怎么不进去啊？”
“还有一个人。”晋殊的声音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