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员外相邀
钟逸重返客店,正欲享用晚餐,不料有人毫不客气地径自上桌,与他面对面坐下,那锐利的目光让钟逸略感不适。此人正是杜家那位守门的老者,虽身材瘦小,但眼神却异常犀利。
“少侠不必顾及老朽,请自便。”老者淡然说道。
钟逸无奈,毕竟拿了人家的金子,只得客气地拱手一礼:“老丈太过客气了。这样吧,不如老丈也一同用餐,算作晚辈对老丈慷慨赠予的答谢,我们边吃边聊。”
“好,老朽其实早有此意,只是怕少侠无法谅解。”老者欣然应允。
钟逸不再多言,随即吩咐上酒菜,两人便对饮起来。酒过三巡,钟逸终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丈追到客店,恐怕并非为了与我这个后生晚辈共饮,更非为了打探我的底细。莫非真如一夜风所言,有百金相赠?”
“少侠既然提及,老朽也就不再客气。实不相瞒,老朽便是杜天雨,设此局确有所图。”
“失敬!原来老丈便是杜员外,拿了你的金砖却未曾识得老丈真容。”钟逸连忙行礼。
“那是少侠应得的,更是老朽对武林中有能之士的一份敬意。”杜天雨微笑道。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老丈说设局另有目的,可否透露一二?”
“少侠非圣剑门弟子,可否告知师门何处?”
“杜老丈可是衡山派弟子?”
“哈哈,看来老朽已无处遁形,而少侠对老朽却仍如迷雾一般。”
“那是因为我对衡山派武学南火神罡、冲天八式颇为了解。”
“噢,少侠可识得杜玉烟?”杜天雨面色微变,试探地问道。
钟逸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看来老朽此行定不会空手而归!”
“若有需要,我必尽力相助。”
“好!钟小兄弟,来,我们干一杯,庆祝这意外的相逢。”
两人一饮而尽,杜员外忽然想起一夜风,笑问:“小兄弟,看你神情,似乎财运不佳,一块金砖到手,转眼便花光。这世上怕是连富可敌国之人,也没有你这般花钱如流水的。”
钟逸淡然一笑:“我已请城外的沙丘三盗帮忙寻找,不怕那块金砖丢失。”
“你寻得他们,实乃明智之举。利用他们去制衡一夜风,犹如猫捉老鼠,轻而易举。然而,那三兄弟亦非善茬,相较之下,一夜风或许更为可靠。你与他们打交道时,务必小心谨慎。”
“我无所畏惧。他们不过是地头蛇,而我则是翱翔天际的龙,谅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他们深知此点,因此表现得颇为识时务,想来暂无大碍。”
杜天雨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于钟逸那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变幻莫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钟逸察觉到杜天雨的表情,却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自顾自地用餐。
饭后,钟逸毫不犹豫地跟随杜天雨离去,未曾询问目的地。城外江边,一艘快船早已等候多时。其外表虽不起眼,内部却装饰得极为华丽,乘坐起来舒适宜人。船上仅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壮汉,装扮成船夫模样,划船时却流露出高手的气质。钟逸看出这艘船非同一般,可能是杜家私有的游船,便不再多问,任由船夫扬帆起航,沿江而上。
两日后,船抵达衡山脚下的码头。杜天雨吩咐船夫将船驶至一处僻静之地,方才带领钟逸上山。
衡山,南楚第一名山,素有南岳之称。相传舜帝南巡时,曾在此召集诸侯,安抚南方各部,成就非凡功业。因此,衡山在历史上已成为五岳之一。山中奇峰美景自不待言,与其他四岳相比,毫不逊色,各具特色,各有妙处。衡山广袤八百里,拥有十二座奇峰,以回雁峰为首,岳麓山为尾,一字排开,气势如虹,风景如画。至最高峰祝融峰,更是集衡山之大成于一体。登高望远,无不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恼。自南北朝以来,南方佛教盛行,衡山逐渐成为佛教圣地,与江陵齐名。山下岳庙规模宏大,建筑雄伟,是唐代着名的佛教名山宝刹;再往上,还有铁佛庵、丹霞寺等众多庙宇,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游览,留下了无数珍贵的墨宝。其中,便有钟逸的师父齐己所作的《登祝融峰》、《舟中晚望祝融峰》等诗篇,如“终将蹑孤顶,坐看白云生。”“宇宙知何极?华夷见细流。”等佳句,成为衡山留诗中的一绝。
衡山派作为道门之一,已有千年历史,非同凡响。它并未与世俗佛教相争,根基也不在山上,而是位于祝融峰下,向南绕峰而过,直至祝融峰后的一个山弯里。衡山派建派千年,规模庞大。除了根本重地无尘观外,还有遍布山弯的大小庵观一二十处。可以说,衡山后山完全是衡山一派的产业。
在杜天雨的带领下,钟逸没有走错路,直接绕山而过,前往后山半山腰。那里有一座半隐于山中的小观。这座观因建于人迹罕至之地,可猜想它是一座用于修行而非接待世俗愚民的道观。
观内清静无人,直至深入洞中的一间静室,才看见一位白发瘦道的身影。道人身着一袭蓝袍,形如枯木;老道端坐于门前,双目微闭,面容枯瘦,毫无生气。静室内空无一物,除了香烛的气味外,还有一股令人清醒的气息。
杜天雨向老道微微行礼,示意钟逸在旁边坐下。他自己则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收腿盘坐,并不急于开口。
“师弟,你似乎有所收获?”老道终于开口说道,语气虽冷,但总比沉默寡言要好。
“幸不辱命!不过,这并非我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师兄的功绩。”
“噢,他就是钟逸?”老道直视钟逸问道。
“弟子确是钟逸,只是已病愈。”钟逸起身拱手说道。
“天雨师弟。”老道面无表情地轻声呼唤。
“钟逸的变化确实很大,但小弟可以用人头担保,他确是本人。”
“钟逸,你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
钟逸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对贵派的南火神罡和冲天八式有所了解,因此认出了杜老丈的来历。再者,我与杜玉烟杜姐姐颇为熟悉,对杜老丈并未以陌生人相待。道长若要我拿出证据来,说实话,我还真没有。”
“无量天尊,老道已经相信你了。”
“多谢道长!但我仍不知杜老丈带我上衡山所为何事,还请道长明示。”
“只是请施主参悟一册武学秘籍。”老道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这恐怕不妥。一则我身份未明,最好是请天行道长——噢,天行道长不在,无人能证明我的身份;二则前在巫山圣泉峰,各派因秘籍而争执不休,我不想重蹈覆辙;三则贵派此刻拿出的必是镇派之学,我也不想接触这种关乎各派生死存亡的秘密。”
“钟逸,老夫带你来……,即使不是你,而是别的人,只要不是圣剑门的人,都可以参悟秘籍。因为那一册秘籍已成为绝响,本派无人能解。因此,老夫才想出此计,邀请天下奇才异能之士前来帮忙。当然,此事也有条件:一是对付圣剑门;二是将参悟之学留给本派;三是事后最好不要外传,或是加入本派,担任本派的长老。”
“天雨师弟所言,句句属实。”
钟逸听闻二人此言,深知难以推辞,只得点头应允:“我愿一试,但或许我也无能为力,还望二位见谅。”
老道士不再多言,以免耽搁时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柄铜质烛台,轻轻抛向钟逸。钟逸接过烛台,未感受到老道士的体温,不禁瞥了老道士一眼,发现他已闭目养神。钟逸收回目光,仅一眼便注意到烛台柄上刻有痕迹,其余部分则饰以雕花,虽已布满铜锈。他未及细看,便已眉头紧锁,预感这将是一件费神之事。
“钟逸,此烛台之上,确载有至高之学。它乃五百年前,本派一位修为卓绝的师祖所留。”
“噢,果真是至高之学!”钟逸经杜天雨提醒,豁然开朗,瞬间领悟其中奥秘。
“你真看出来了?”杜天雨身形一闪,冲到钟逸面前,急切地问道。
钟逸点了点头,又发现老道士已睁开眼睛注视着自己,于是简短地解释道:“这上面记载的是比驭剑术更高一层的祭剑之术,乃是用剑的精髓。然而,它又与灵剑、无剑之术相去甚远。当初刻下此祭剑之术的贵派祖师,或许过于注重驭剑,而忽略了剑的灵性。因此,上面的线条显得有些呆滞,未能充分展现祭剑之术的灵活性。若以此对付圣剑门的武学,恐怕稍逊一筹。”
“老道未曾听闻过灵剑、无剑之术,少侠可否为我解答一二?”老道士语气平静,但若细心聆听,便能察觉出他已暗含怒意。
“灵剑乃心灵之剑,无需祭炼、驾驭,只需心念一动,剑便如影随形;无剑则是剑已无形,取人性命可于百里之外。”钟逸并未察觉老道士的怒意,依然兴致勃勃地解释道。
“无量天尊,少侠可否一试?”老道士毕竟是修道之人,即便心中气愤难平,也仍强忍不发。
钟逸仍未察觉老道士的愤怒,面带微笑,却未作任何动作。静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并非因为老道士的愤怒,而是静室内开始闪现剑影,纵横交错,如电光石火,使得整间静室仿佛置身于九天寒煞之中。片刻之后,寒气消散,杜天雨身后高挂的连鞘剑才传来一声轻响。
“实话实说,这是祭剑之术。我因功力不足,尚未修成灵剑和无剑之术。但我对灵剑之术略有了解,因此能够呼唤出任何兵器。”
“无量天尊,少侠真是旷代奇才,前途无量!老道真是井底之蛙,错怪了少侠。”老道士观看了钟逸的演示,又听了他的解释,沉思片刻后,心悦诚服地说道。
“老道长乃世外高人,心胸如海,晚辈失礼了。不过,这上面的祭剑之术,道长最好不要强行修炼。因为道长功力不足,强行修炼有害无益。我因身怀少林寺悟戒大师一生的气血传承,功力较为深厚,才有今日之成就。”
“少侠不必客气。老道尚有自知之明,不会妄动祖师遗学,以免自食其果,又为后世弟子树立不良榜样。但望少侠能念及武林一脉之情,拯救武林各派于水火之中。老道必定日夜为少侠祈福。”
“老道长请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悟戒大师和各派的期望。”
“如此甚好,甚好!天雨师弟,你带少侠去北山碰一碰运气,或许对少侠早日修成神功绝学有所帮助。”
“正该如此。为对付圣剑门,我衡山派若能出一份力,实乃我派之荣幸。”
“老丈。”钟逸已听出二人话中之意,急忙出言婉拒。
“少侠,老道此番抉择,皆是为了武林大局着想。”
钟逸闻听老道人此言,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无从说起。他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烛台递到老道面前,老道伸手接过,刹那间,身体似乎微微一震。他口中轻吟一句道号“无量天尊”,随后便不再言语,立即闭目凝神,开始调息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