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堂商议
“阿弥陀佛,这位是本寺的长老慎悔大师,施主日后自会熟识,老衲便不多言了。”悟戒大师在各派长老自我介绍完毕后,接过话头,指向最后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介绍。
少林寺的长老慎悔大师双手合十,未发一言,只是向齐己微微躬身便坐下。慎悔大师是少林寺当代长老中的第一高手,除了青城派的玉玄道人,他是唯一能与圣剑门弟子人剑东门守望交手数招之人。尽管已过五十,他的面容却显得年轻,俊美,若让他主持一座寺庙,或许会成为少林寺中香火最旺盛的一座。他的举止间流露出超尘脱俗的儒雅气质,让同样儒雅的齐己心中暗自折服。
他们相聚的地点是一间学堂,书案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从书简、绢册到纸质书,种类繁多。即便是像齐己这样一生浸淫书海的人,见到这些书籍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对于这七大门派长老的用心,齐己心中感到沉重,若不能为他们提供帮助,将令他们失望,尤其是悟戒大师。书案后是一把大椅子,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一个用粗木制成的大框,坐在上面仿佛坐在框中;下面则是三排十多张小一些的书案和凳子,同样用粗木制成,实用而不求美观;学堂本身也是用巨大的粗木材建造,横木作墙,木板作瓦,窗户用整树条制成,虽不能阻挡风雨,却足以防备野兽。各派长老坐在下面的凳子上,当他们见到齐己,争论声戛然而止,七双眼睛齐齐注视着齐己师徒,仿佛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事物,让齐己一时不知所措。
悟戒大师见状,不想再听长老们的闲谈,便抢先介绍少林寺的慎悔大师。
“这位先生,便是前唐大儒、大诗人齐己,齐施主。齐施主在山下巫山城开设学馆,生意兴隆。若非老衲与齐施主有些交情,齐施主本无上山之意。既然齐施主已来,我们便应思考如何借助齐施主之力,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对儒学有所了解,这对各派武学的发展或许有所裨益。老衲不多言,以后还有时间,若各位长老有意,可单独与齐施主探讨,相信这对各派皆有益处,不会让各位失望。玉玄道友,你们可有商议出结果?”
“无量天尊,贫道认为今晚就到此为止。齐先生初来乍到,夜已深,我们还是各自休息,让齐先生早些安歇。”青城派长老提议道。
“也好。”悟戒大师立刻同意,未等其他长老发言,便转向齐己说:“齐施主,请随老衲来。”转身向学堂另一侧的门走去。
齐己向在座的各派长老拱手一礼,未发一言,牵着钟逸的手,跟随悟戒大师。悟戒大师并未走远,过门便是一间书房,另有门通向前方和左侧,估计那两道门后是寝卧之地。
“这间是施主的书房,左侧是寝室,对面是另一间书房和寝室。我们在此不打算久居,施主或许已看出,这里的一切都是就地取材,简陋了些,还请施主见谅。”
“大师过谦了,这样已经很好。说实话,齐某原以为要住山洞,没想到大师等早有准备,还筑了房屋,制作了家什,这实在让齐某感到意外,也更让我对大师等的用心有了更深的认识。”
“唉,施主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在此已居住三年,虽然现在聚在一起,但还有许多问题未解决。要解决好各派的问题,不知还需多少时间。因此,老衲对施主的第一个请求就是,请施主帮忙想个办法,如何才能让各派放下私心,通力合作,真诚相待,共同完成我们聚集在此的目的。”悟戒大师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中透露出无奈和愤怒,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齐己虽然未曾涉足武林,对武林不甚了解,但对以少林寺为首的七大门派当前的困境,他还是有所认识。听悟戒大师如此说,心中不由一紧,以他书生的身份,他实在不愿卷入其中,但又想,既然来到山上,置身于武林七个大门派之中,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恐怕很难,只能尽量保持中立,公平地处理事情,以免引起各派的不满。
“正因施主对当前局势尚不甚了解,施主方能保持公正无私,提出一个能被各派共同接受的方案。一旦施主对局势有所了解,心中难免会有所偏颇,提出的方案就难以得到各派长老的一致认可。施主目前对山上各派间的问题尚一无所知,即便察觉到一些端倪,也不清楚谁对谁错,谁怀有私心,私心的大小等等。因此,施主所提出的建议才可能公正无私,没有偏颇,从而有可能说服各派。”悟戒大师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期望。
“这个……”齐己听悟戒大师如此分析,感到难以反驳。他沉思片刻,心中灵光一闪,迅速构思出一个应对的策略。他深知自己既然已经来到山上,置身于武林七大派之中,即使他本无意卷入这些纷争,也难以置身事外。他必须尽量保持中立,以一种浅入深出的方式处理问题,力求公平,以避免各派对他产生怨恨。
“大师,您希望齐某能助您一臂之力吗?”齐己谦逊地询问。
“如何在维护各派利益的同时,公平地对待每一位弟子?”悟戒大师毫不犹豫地提出,显然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反复斟酌过无数次。
齐己沉思片刻,一时之间也未能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悟戒大师的目光紧盯着他,他感到无法立即回应,只能让悟戒大师稍作等待。
“好的,明日齐某定会给大师一个答复。”齐己承诺道。
“我们已经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已经拖了十多年了!”悟戒大师焦急地说道。
“齐某认为此事不宜急躁,大师也不必过于焦虑。”齐己温和地回应。
“施主所言甚是,但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若再拖延,武林恐怕将成圣剑门一家之天下。”悟戒大师忧心忡忡。
“但齐某曾听闻古语有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即便圣剑门再强,齐某相信其辉煌也有尽时。”
“施主言之有理,若各派长老皆有此觉悟,便知卧薪尝胆之重要。”
“齐某相信,山上的各派长老皆是人中龙凤,定不会让大师失望。”齐己信心满满地说道。
悟戒大师听齐己如此说,也不再继续讨论各派之事,转而提醒:“天色已晚,施主师徒自行安排住宿,老衲就不多打扰了。另外,屋外石缸中有清水,施主若需洗漱,可随意使用。”
“大师过虑了,待我们熟悉环境后,自能自理。”齐己礼貌地回应。
“施主不必客气。老衲已严令各派弟子,除送食物外,不得打扰施主,因此今晚值日的弟子未来,若有不便之处,还请施主见谅。”
“大师考虑得极为周到,齐某便不多言了。”
“那么,施主请早些休息,一切事宜待明日再议。”悟戒大师说完,便转身离去。
齐己送走悟戒大师后,见各派长老也已离开,便关上门,回到屋内,让钟逸完成一些功课,早些休息。钟逸正翻阅着那些书籍,似乎对山上的藏书颇感兴趣,这让齐己不禁微笑。
“钟逸,你去里间休息吧。我们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别再翻书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记住,在这里不同于巫山城,你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切勿卷入各派的纷争之中。”
钟逸放下手中的书本,缓步走向师父齐己,微微颔首,随后用手势询问如何辨识山上的恩怨纠葛。齐己沉思片刻,虽然没有完美的答案,但他知道必须给钟逸一个明确的指导,于是他尽力为钟逸描绘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总的来说,你今后对待山上的每一个人,无论对谁,都应以真诚相待,保持公平和公道,绝不可有任何偏袒。不过,你现在年纪尚轻,要你做到这一点,确实不易。我建议你,暂时不要主动介入任何纷争,最好表现得像听不见、看不明白,仿佛有些迟钝。这样,别人就不会轻易找你麻烦。”
钟逸听后,立刻做出一副呆傻的模样,逗得齐己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你这样未免太过,若不注意,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只需保持本色,做一个聋哑人,别人自然不会轻易打扰你。”
钟逸点头表示理解,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显然他也不想过于复杂化自己的处境。
“这样就对了。总之,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装作不知情,不参与,不理会,保持糊涂,难得糊涂。在这山上,你就是一个对他们毫无妨碍的存在,他们自然不会多加理会。”
然而,钟逸对师父的建议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如果这样,他在山上的生活将变得毫无意义,还不如回到城里,那里还有他的朋友可以相聚。
齐己明白钟逸的心思,沉吟片刻后说:“并非我不让你玩耍,实在是山上的问题错综复杂,我们师徒若不小心卷入其中,以我们目前的能力,处境将十分艰难。即便有悟戒大师的帮助,我们也难以自处。所以,你还是需要忍耐,先观察,再决定是否与我一同留在山上,或者如你所想,独自返回城里。不过,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回去,留在这里,或许有机会学习各派的武功。以你的过目不忘之能,我相信只要让你看到,你就能记住一些。但记住,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学习他们的武功,否则对我们师徒可能不利。”
钟逸听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自信,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这就对了。此外,你无事时应专心修习内功,不可荒废。你修习内功的方法虽然奇特,但必须苦练,看最终能修成何种境界。我虽非习武之人,但听少林寺的深戒大师说过,无论习武者想学成何种绝技,内功都是基础。你的内功若能修成,对修习其他武功定有极大帮助,这一点少林寺历代高人都有共识,我虽不甚了解,也有所耳闻。”
钟逸听从齐己的建议,第二天起便没有离开学堂,独自在屋内苦修少林寺向来秘不外传的内功绝学《易筋经》,进步之快令齐己都感到难以置信,更加督促他加紧修习。
第二天清晨,钟逸在屋外背书,欣赏树上小鸟的歌声,这时,一个光头小和尚缓缓走上小道,出现在钟逸身后。这位小和尚年纪至少二十有余,方正的脸庞,方正的秃头,五官匀称,一双眯缝的丹凤眼,身着灰色僧袍,腰系同色腰带,显得干净利落。他走近钟逸,没有打招呼,仅是静静观察钟逸,脸上流露出一种亲情,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钟逸早已察觉到小和尚的到来,却装作听不见,背对着小和尚,没有转身。直到小和尚站在他身后,钟逸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小施主,小施主。”小和尚轻声呼唤,脸上露出三分苦笑,自言自语:“我忘了,你又聋又哑,怎么可能听到我的呼唤呢!”说着,他伸手拉住钟逸的手臂,将他转向自己,然后用手势尝试交流,但显然他并不擅长与聋哑人沟通。
到了这个地步,钟逸不得不与小和尚交流。他眼中带着三分疑惑,观察小和尚的手势,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转身指向屋内,仿佛在告诉小和尚他就住在这里,或者小和尚要找的人就在屋里。
“小师父,他是个聋哑人,听不懂你的话。你是少林寺的弟子,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悟戒大师有事找我?”齐己听到小和尚与钟逸的对话,走出来看到钟逸的表情,他不禁想笑,但同时也感到满意,至少钟逸的表现符合了他的要求。
“阿弥陀佛,原来是先生。小僧圣光拜见先生。”小和尚见到齐己,立刻恭敬地跪下行礼。
齐己见状,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起小和尚:“小师父,您这样大礼,我实在受之有愧。请起,我们站着说话。”
小和尚听齐己如此说,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带着几分悲痛和失望:“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
“齐某认识小师父?”齐己听小和尚这样说,心中有些疑惑,虽然小和尚面庞有些熟悉,但他坚信自己未曾见过这位小和尚,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先生,自庐洲一别,十年光阴如烟,圣光虽时常思念先生,期盼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先生,以报先生救命之恩,却未料到先生竟已忘记圣光。”
“啊呀呀!原来是当年的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先生我竟未能认出!深戒大师让你出家了?我曾嘱咐只让你们做俗家弟子。”齐己惊喜之余,又想起往昔的嘱托,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先生仍为小僧着想,小僧在此先行谢过先生的关怀。先生误会了,家师并未强迫小僧出家,只是为了方便收我为徒,这才让小僧暂时以僧人身份出现,将来是否还俗,全由小僧自己决定。”
“即便如此,我仍认为不妥。我看你还是和钟逸一样,做俗人好。你家中仅你一人,若你真的出家,你的仇家便断了线索,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切勿轻信深戒大师之言。不过,目前山上局势复杂,你暂时做和尚也无妨。圣光就圣光,名字不过是代号,但真正出家之事,你必须听我的,记在心里。”
“圣光谨记先生教诲,将来找个机会向家师说明,圣光便还俗。对了,钟逸也已长大,圣光几乎认不出他了!他还是不闻不语吗?真是令人怜惜!”圣光说着,轻抚钟逸的头,流露出兄长般的关爱。
“哈哈,钟逸,你也别再装了。他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过之,现在成了一个假和尚,法号圣光。你们俩现在相认,以后就是兄弟了。”
“真的吗?钟逸会说话了?”圣光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钟逸。
“他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他原本不会说话,却能通过观察人的表情和动作来理解意思,所以与他交流并无障碍。来到山上,我看这里的事情复杂,为了减少麻烦,我才让他继续装聋作哑,少些纷扰。”
“这样最好!钟逸,你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山上确实有些复杂,尽量少与人交流,我有空会来找你,免得你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