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脱困(下)

    小木、翠羽和大灰来到洞口站定。

    是时，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上，风云变幻，电光雷动，巨响连连。但却看不到黯玥的身影。

    “姐姐，你与大灰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小木对翠羽、大灰说道。

    “多加小心！”翠羽轻声安顿了一句。

    “省得了！”小木微笑着，颔首回道。话毕，倏地腾身而起，似流星赶月般冲天而上。

    这是小木稳固境界后头一回驭空飞行。从结界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本能地觉得自己可以驭空而行。

    与翠羽、大灰作别，小木只一起心动念，倏地便凌空飞了起来，心念再动，身躯便向着预想的方向飞驰而去。

    大约飞升到万余丈高空，此处黑云剧烈翻滚，电闪雷鸣，罡风烈烈，煞气逼人，好一番恐怖景象。

    在黑云的上方，隐隐一层半透明的壁垒悬于高空，半透明壁垒中，如人体脉络般的紫色封印阵符的符纹，密密麻麻分布其上，组成了一个超级巨大的禁锢阵列，这个巨大的禁锢阵列就是坤阴珠的绝世封印。

    封印阵符的紫色符纹中隐约可见一道七彩神光极速流转，轨迹飘忽不定。小木通过刑厉和坤三的记忆片段了解到，封印中的七彩神光名为‘遁甲‘神光。

    ‘遁甲‘神光只有在封印运行满一个周期时，才能被肉眼捕捉、看到。而封印中还有八个阵眼，分别名为休，生，伤，杜，景，死，惊。

    八个阵眼是控制封印符纹变化的中枢、要塞，日复一日，永不停歇地以及其玄奥的大道规则，隐踪移形。

    八个阵眼和‘遁甲‘神光会在封印运行满一个周天时，短暂地汇聚于一处，随后再次分开，巡游周天，各行其事。

    封印运行满一个周天为一百二十年，按照坤三记忆提供信息，也就是今天，正好是封印运行满一个周天的时间。

    刑厉和坤三对封印了解不是很多，记忆内容仅此而已。

    通过刑厉和坤三记忆中少量零散的封印知识信息，小木仔细推测，断定黯玥破解坤阴珠封印，就在今天。

    小木继续向着目标方向飞行约一柱香功夫，到达一朵黑云之上，定住身形。

    远远的，就见九个身影围拢在一起，同样悬停于黑云之上，浩瀚无边的坤阴珠壁垒之下。

    小木现在目力极强，定睛仔细再看，赫然发现，这九个身影身材长相均与黯玥一般无二。

    “黯玥这小白脸，终于把家底都亮出来了！”小木心中暗道。对于眼前的情况，小木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似乎早已知道黯玥还有多具傀儡的存在。

    与此同时，黯玥也感应到了小木的出现，见小木只是远远旁观，便稍稍放下心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木一眼后，又转过头，继续盯着壁垒封印阵符中‘遁甲‘神光的运行轨迹。

    黯玥忙于破解封印，却忽略了小木竟然能安然无恙地立于极限高空，坤阴珠壁垒之下，踏入坤阴珠的禁地，而未引发坤阴珠禁忌法则对他进行攻击。

    ‘遁甲‘神光此时正以‘显形’状态，在方圆五里的封印阵符符纹间极速穿行。

    ‘遁甲‘神光穿行至一处符纹节点，突然，一个耀眼的大小如满月的蓝色光斑瞬间亮起，黯玥知道，八个阵眼中的一个，终于显现了。

    蓝色阵眼一闪现，黯玥眼中也同时闪过一抹异彩，他急忙喝令八具傀儡中的一具向蓝色阵眼冲去。那具傀儡没有丝毫违逆和犹豫，身形一晃，倏地化作一道黑光，极速冲入阵眼。

    阵眼内一道混沌天雷霹雳而至，傀儡连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便被轰成齑粉，只留下一点无意识的神识残片，散落在阵眼的角落里。

    黯玥面色惨白，心中暗道：“八个阵眼，可以排除一个了。几百万年的等待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黯玥心中即激动又忐忑，“希望在破解封印时，别节外生枝，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自诞生灵智以来，百万年间，黯玥便潜心钻研封印运行轨迹，试图有朝一日‘破珠重生’。获得真正的自由。

    历经百万年，黯玥不断地观察、总结封印阵符符纹的变化规律，终于让他摸索到了一些破解封印的关键要点。

    要点一。破解封印的最好时机，就是封印运行一个周天结束时短暂的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中，‘遁甲‘神光在方圆五里窄小的封印阵符符纹内极速运行，经过八个阵眼位置时，隐匿的阵眼也会短暂显现。

    要点二。找出八个阵眼中的‘生’字阵眼，黯玥称‘生’字阵眼为‘生门’，意为逃生之门。此阵眼是接收乾阳珠能量补给的所在。而其他七个阵眼则是封印中最具杀伤力的恐怖陷阱所在。触之，则瞬间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因此，黯玥称其他七个阵眼为‘死门’，意为死亡之门。

    要点三。用‘化阳诀’改变自身至阴元力结构，防止至阴物质‘中和融化’，同时，进入‘生门’阵眼后，吸收至质为己所用。

    以上三个要点也是黯玥心里打了多年的如意算盘。

    黯玥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在暗中凝炼了九具傀儡，在击杀坤二、坤四时损失了两具。原本黯玥凝炼傀儡的目的就是替他涉险，祛灾、避祸或似如今，试探封印阵眼用的。

    傀儡的死亡，不会让他产生一点怜悯和恻隐之心。反正，他自己一旦破解了封印，这些傀儡也是必死的结局。

    傀儡每进入一个阵眼，黯玥就会通过傀儡神魂与阵眼瞬间接触，去感知阵眼是否是乾阳珠补给至质能量的‘生门’，亦或其他七个‘死门’。

    如傀儡误入其他七个‘死门’，傀儡死亡瞬间会把神识印记于阵眼之内，保持一个刻钟不消散。在此期间，各个阵眼变化方位时，黯玥还能够清楚辨识出来。

    ‘遁甲‘神光经过第二个没有黯玥神魂标识的阵眼，阵眼蓝光闪亮。

    又一具傀儡及时冲入阵眼，与第一具傀儡结局相差无几，傀儡被阵眼内的一件太古凶器‘玄天紫金锤’轰成了残渣，无意识神识碎片星星点点，散落阵内。

    随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遁甲‘神光又经过三个无神识印记的阵眼，均为‘死门’，黯玥的傀儡则又损失了三具。

    黯玥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颇为英俊的面孔也变得有些狰狞、扭曲。如果在一刻钟内还找不到‘生门’，其他试探过的‘死门’印记就会消失，那么再去寻找‘生门’可就难比登天了。

    “下一个会是‘生门’吗？”黯玥攥紧双拳，心中忐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符纹中神光的运行轨迹。就在神识印记即将消失的时候，‘遁甲‘神光又穿行经过一个没有神魂印记的阵眼。黯玥咬咬牙，又指使一具傀儡冲了上去。

    这次，这具傀儡并没有像前几具傀儡一样被‘死门’瞬间吞噬消失，而是被这个阵眼内的物质像燃烧蜡烛，一点一点融化掉了。

    这具傀儡痛苦地发出连连惨叫，直至融化消失，他的主子也没有施以援手，进入搭救。

    而此时的黯玥欣喜若狂，哪在意傀儡的死活。因为他发现，这个傀儡进入的正是‘生门’，而这个傀儡此时正在被至质中和、融化。

    而远处的小木也看得真切，也意识到，此时出现的正是乾阳珠注入至质的阵眼。因为傀儡消亡的方式正是至阴、至阳两种物质相遇才有的诡异现象。

    小木从坤三的记忆中也了解到，乾阳珠产生的至质与坤阴珠产生的至阴物质，两者没有谁强谁弱之分。但两种物质若是相遇，就会中和融化，同时消亡。

    小木脑海中同时升起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灵台中两种阴质可以相伴相生，相辅相成，而坤阴珠和乾阳珠两种阴质碰面后却是中和融化，一起消亡？小木不解。”

    黯玥回头，狞笑着瞅瞅剩余的三具傀儡，命令道：“你们也上去吧！”

    三具傀儡面无表情，抱拳拱手说了声“是！”，没有片刻迟钝和犹豫，也相继冲入了‘生门’之中，片刻间便被至质融化掉了。

    黯玥不敢怠慢，在最后一具傀儡即将被同化掉时，脑海中迅速演化‘化阳诀’，全身须臾间便被‘化阳诀’改造的至阴元力结界包裹住，急匆匆向‘生门’冲了过去，如若再耽搁时间，‘生门’便要消失了。

    黯玥身体刚一接触‘生门’，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痛楚便传遍了全身。“‘化阳诀’改造后的至阴元力结界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上当了！”黯玥蓦然惊觉。

    黯玥骇得心胆俱裂，再欲抽身，但为时已晚。他的少半边身子已被牢牢吸在阵眼之中，且已经开始被至质侵蚀、融化，无论他施展何种招数，都无济于事。无尽的恐惧瞬间袭上黯玥心头，绝望和痛苦让他不由自主发出渗人的惨叫。

    惨叫声中，黯玥血灌瞳仁，长发飘散，形如厉鬼，恶狠狠地望向小木，凄厉嘶吼：“‘化阳诀’是假的，木羽，你骗我！”

    此时，小木已飞至‘生门’阵眼近前，怜悯地看着黯玥，说道：“黯玥，我是骗了你，所谓的‘灵魂契约’也不是真正的‘灵魂契约’，我只是用‘拘魂锁魄’术在你的神魂上留下一点跟踪你的印迹而已。也就是说，只要你的神魂在哪儿，我就知道你在哪儿。”

    在‘生门’中痛苦挣扎的黯玥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小木会几次三番地拆穿他‘假死’的真相，还知道他不止有一具傀儡的事实。

    小木叹了口气，继续对黯玥说道：“‘灵魂契约’是整个欺骗计划的关键一环。我与你订立‘灵魂契约’后，这个骗局就开始了。”

    小木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基于对‘灵魂契约’的信赖，自然认为我交给你的‘化阳诀’也是真的，其实呢，你现在也能想到，我交给你的‘化阳诀’，只是被我篡改后的假‘化阳诀’罢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当初，刑厉与坤氏三人也订立过‘灵魂契约’，只不过他们订立的‘灵魂契约’也是假的。因而，刑厉传给他们的‘化阳诀’也就不可能是真的了。我和刑厉给你们的假‘化阳诀’只是造假的内容不同而已。这点‘造假’区别，反倒让你错误地认为坤氏三人是被刑厉给骗了，也让你更加相信，我给你的才是真正的‘化阳诀’。”

    黯玥的半边身子在小木说话间已经被融化掉了，同时被融化掉的还有他八成的至阴元力。渐渐地，他也失去了继续挣扎的力气。

    黯玥试图让神魂逃离身躯，但他忘记了，他的神魂也是至阴物质，同样被至质克制、吸附，无法逃脱。

    小木的话，黯玥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气地差点背过气去，小木所说的真相带给他的痛楚，不亚于他现在身体遭受的痛楚。

    他悔恨、羞愤，他心有不甘。他开始恨上苍待他不公，恨封印坤阴珠之人给他设下的囚笼，但他更恨眼前这个家伙，是这个家伙一直在欺骗他，戏弄他，给他设下圈套，害得他万劫不复，身死道消。

    他怨毒地看着小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黯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得意地放声大笑，只是笑声已经并不响亮了。黯玥笑罢，阴狠地瞪着小木，咬牙切齿地嘶吼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是要死了，但你活着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你永远也离不开这个地方，就像永远不能释放的囚徒，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我即使从这里出不去，也无所谓的，因为我还有朋友，有伙伴，我面临的境遇，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小木淡淡地回答道。

    黯玥沉默，他一生中从没有过朋友和伙伴，有的只是敌人和傀儡。他无法理解朋友和伙伴的重要性，他现在只是觉得小木是在自我安慰。

    但小木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彻底失望和失落。

    “再说，你怎么就断定我从这里出不去的？我跟你说句实话，黯玥，坤阴珠的禁忌法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这鬼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我！”

    “我不信，我不信你能出去，你又在骗我！”黯玥彻底陷入疯狂，撕心裂肺地对小木嘶吼着，只是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黯玥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腐蚀、融化掉了。

    小木望着即将被‘生门’阵眼融化掉的黯玥，心底不禁升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坤阴珠是除魔卫道的上古神器，而它体内诞生的器灵和半器灵所行所为，却比恶魔更不堪……。”

    直到此时，小木才蓦地想通，坤阴珠被封印的真正原因。看着痛苦挣扎的黯玥，小木心有不忍，默默低下头去。

    就在小木悲天悯人，为即将死去的黯玥，心情感到无比落寞之时，异变突起，从黯玥鼻孔中倏地窜出两股黑色火焰，直奔小木。

    小木一时失神，还未来得及反应，两股黑色火焰便从他头顶倏地没入，占据了他的脑海。小木瞬间从云中跌落。

    黯玥‘桀桀’怪笑：“我让你也偿偿‘噬魂冥蛊’噬咬神魂是何滋味，受尽折磨后，再陪我一同！”

    黯玥微弱、残忍的话还没说完，至质已经腐蚀、融化掉了他一半头颅,黯玥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缕意识。

    ‘噬魂冥蛊’蒙蔽小木脑海瞬间，小木也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从万丈高空跌落。

    小木脑海中，‘噬魂冥蛊’来势汹汹，正要奔小木识海，大快朵颐，享受一顿豪华‘美餐’，却听到了一股奇异而熟悉的念力波动，“嘶嘶～嘶～嘶～～！”无比亲切、熟悉的声音，就好像是‘噬魂冥盅’的母虫在呼唤自己的孩子。

    ‘噬魂冥蛊’中途停顿，倏地折返，冲向发出念力波的灵台。

    ‘噬魂冥蛊’在小木灵台上方旋转了两圈，随后便蜂拥扑向灵台，全部附着在了阴阳球的表面，就像婴儿投入了妈妈温柔的怀抱，就此便没了动静。

    小木刹那间恢复意识，急忙运转灵力，蓦地刹住了下坠之势。

    “这又是搞得哪一出？满脑子的虫子，还赖下不走了。恶心死人了！”小木一时悲从中来，只能哭笑不得罢了。

    小木现在也顾不得想脑袋里的虫子了，稳住下坠身形后，立马又返回‘生门’阵眼出现处。

    此时‘生门’阵眼已经变换了一个位置，离之前的位置并不太远。‘生门’阵眼发出的蓝色光芒也暗淡下来，即将隐藏踪迹。小木催动念力，一缕神识贴在了阵眼边缘，并未进入阵眼。

    ‘生门’阵眼彻底消失后，小木仍然能感应到阵眼边缘自己的神识，随即便放下心来。立刻转身向坤二洞府飞去。

    【作者题外话】：除魔卫道，最后发现，自己才是最可怕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