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涂红感觉自己的妖力好像送进了一个无底洞，涂三失血过多加之妖力耗尽，已经有被煞气侵蚀的迹象。
她不想亲眼看着又一位族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绝望的无力感让她难以忍受。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没有奇迹出现，涂三的生命恐怕即将走到尽头，但是没人说得出口。
周怿走过去的时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他站在了涂三面前。
涂红抬眸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周怿一语未发，直接伸手探向涂三背后的伤口。
涂红立刻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周怿说：“骨头。”
涂红根本没心思听一个傻子胡言乱语，立刻冲旁边的人道：“把他给我弄走！”
但是周怿动作很快，旁边人还没上前，他手腕一翻挣脱了涂红的钳制，迅速徒手往那条碗口宽的伤口里一探。
“——！”
涂三登时痛得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因为极度虚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涂红既惊且怒，恨不得当场把周怿活剐了。
谁知不待她动作，一柄黑色的利剑就横在了她面前，涂红抬起头对来人怒目而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伏熙脸色不怎么好，连带着语气也很冷：“想让他活，就站着别动。”
涂红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涂三在剧痛之下拼命挣扎起来。
伏熙没再管涂红，他以剑柄对着涂三乱舞的前爪猛地一贯。涂三吃痛，前爪刚一落地就被伏熙一脚踩住。
伏熙手上的剑瞬间变化了形态，化作一截黑色长索，直接将涂三的脖颈拴住拽了下来。
趁着涂三被伏熙压制无法大幅度挣扎，周怿的手又探进去一截，直没到了手肘方才停了停，而后快速抽了出来。
他的一截手臂已经被血染红，手却依然很稳，食指和中指间赫然夹着一片碎骨头。
伏熙扫了一眼，感受到了骨头上汹涌的煞气，蹙眉道：“扔了。”
周怿很听话地将碎骨头扔在了一边。
涂三痛得不断抽气，渐渐瘫在地上不动了。
伏熙收起苍尘，对不远处站着的王沐说：“拿你们的趋煞剂来。”
趋煞剂是特情局技术处研制的一种特殊用药，专门治疗煞气等外邪侵蚀。
王沐愣了愣，“哦”了声，从包里找出一个小瓶扔了过来。
桑灿接在手里，神色复杂地来回看了伏熙和周怿两眼。
伏熙对王沐伸手：“再给我一瓶。”
王沐无语：“没了，标配，就一瓶。”他远远看着涂三的伤口，“一瓶勉强也够了。”
伏熙没再说什么，简单交代道：“把药上了，止血包扎。”
桑灿点头道：“知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一开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见涂碧君站在一旁没出声，也就都没敢动。
直到那块冒着黑气的骨头落地，所有人才同时呼出一口气。
众人这才明白，发现那看似幸存的姑娘已经异变后，涂三应该是立刻扭转了身体反击，以至于鳞兽利爪上的碎骨卡在了里面。
没有看到经过，谁也不会想到最为致命的其实是这一小块骨头。
鳞兽的碎骨煞气极重，嵌在伤口里，就算不流血殆尽而亡也很快会被煞气侵蚀，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幸好及时发现了。
……可就连涂三自己都没察觉，他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这傻子又是怎么回事？
涂红眼里尽是惊愕，她和涂碧君对视一眼，正要向当事人问个清楚，回头却见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伏熙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周怿跟在他身后。伏熙转过身的时候，就见周怿两手插在衣兜里，凌乱的发梢下依然没什么表情。
伏熙扫了他一眼，问：“手没事？”
周怿垂下眼，把手伸了出来。
袖子遮住了满是血污的小臂，手上的血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伏熙没去管那些狐狸血，他抓过周怿的手腕，冰凉的温度令他的动作略微顿了顿。
他的视线落在周怿刚刚用来夹那碎骨的两根手指上，食指外侧和中指里侧都有烧灼的痕迹，不算严重，而且已经在愈合了。
煞气有侵蚀性，要不是这位灵力强，这会儿手指早就烂了。
确认没事后，伏熙撩起了眼皮，淡淡道：“下次别用手。”
周怿怔了下，大概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伏熙用惯了苍尘，身上没有多余的武器，他转身往陈俦那走，思量着等回去给周怿找把趁手的匕首之类的。
想着想着忽然脚下一顿。
……等回去？
回哪去？
他不禁有些自嘲，这还真是有点魔障了。
涂三伤口里的碎骨取出来之后涂红渡过去的妖力终于起了作用，情况稳定了不少。虽然人仍旧处于昏迷状态，但至少不会再危及生命。
处理完伤口，涂家人把他抬到了陈俦的龟甲上，众人再次朝着阵眼的方向出发。
沿途鳞兽的数量明显减少了，又有刚刚涂三的事，一行人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几乎没有人说话，就连王沐都蹲在一边默默打起了他的游戏。
不多时，涂红忽然打破了沉寂，说：“到了。”
众人闻声看去，微弱的光芒下，只能看到地面上隐约现出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某种法阵的一部分。
众人从龟背上下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光源。
只见前方地面的岩石几乎被暗红色的纹路填满了，蜿蜒的纹路向着阵法中央延伸。
光源往上抬起，照见法阵中央一座低矮的石台……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石台上竟栓着一名活生生的少年！
这少年的双手被看不清去处的锁链吊了起来，手腕上全是勒出的红痕和割破的血印，人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头低垂着，脸色惨白到微微发青，但是还是能看出长得非常漂亮。
骤然看见这幅景象，涂碧君的身子顿时打了个晃，涂红连忙从旁一把扶住。
涂碧君声音微带颤抖道：“快……救人！”
涂红正要动手，却见那少年猛地抬头，睁开了双眼！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瞳竟是极为不祥的血红色！
涂碧君和已经变回人形的陈俦同时惊呼出声：“小乾！”“涂乾！”
涂乾却仿佛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血红的眼睛只是瞪着前方的虚空，空洞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涂红见状立刻改变目标，动手来抓周怿，谁知还没碰到人耳边就穿来一声轻微的剑鸣。
涂红难以相信这世上有人出剑能如此迅速，如果说刚刚那一次是自己毫无防备，那这次就是在全神提防的情况下依旧被伏熙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她不敢再动，只有对伏熙怒目而视。
伏熙没理会涂红，而是抬眼看向涂碧君。
“我原以为你特地绑个人来是为了当诱饵，现在才知道是高估了你。”伏熙冷笑一声，扫了被锁链困住的涂乾一眼：“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孙子被人当成了阵眼，不能杀死阵眼就不能破阵，于是只能找个合适的‘材料’来替换，等阵眼转移，再杀了替死鬼了事。”
涂碧君花白眉毛抖了抖，冷哼一声道：“是又怎么样？”
“夏元成恐怕也早知道这里的情况，不过看在你涂家的面子上才没动手。”伏熙转向王沐，目光有些冰寒，“我倒不知道，如今在特情局眼里，狐狸的命竟比人命还值钱了？”
王沐伸手摸了摸鼻子：“这你是误会了。这案子一转到局里，老大就亲自下湖查探了，只不过这里的界碑时灵时不灵，不太好控制。我同组的一个兄弟带着局里的检测仪成功进来过一次，记录显示没有任何人类生命迹象，唯一活着的，就只剩涂乾这个阵眼了。”
“上面有上面的考量，老大也很为难。”王沐话没说尽，最后叹道：“何况，生命无价，怎么能以金钱来衡量呢，你说是吧？”
伏熙对他这一箩筐废话充耳不闻，直截了当道：“这事传出去特情局难以澄清，涂家恐怕也不会好过。”
王沐没吭声。
涂碧君说：“不会传出去。”
伏熙挑眉：“我是死人吗？”
涂碧君眯起眼：“你要执意想当死人我也可以成全你。”
伏熙嗤笑一声：“你特意让陆白川说服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封我的口？”
涂碧君没有否认，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不过是个无亲无故的傻子，是死是活没人会在意，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做决定，免得悔恨终生。”
伏熙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回应，脚下也没动弹。
涂碧君心道果然如陆白川所说。
她定定望着伏熙，一杵拐杖道：“你别忘了他心智不全，即使你现在救了他，他也未必会领情！”
涂碧君活了一把岁数，涉世颇深，在她眼里所有的关系都掺杂着利益，就算是旧识，如果真的无利可图又有谁会甘愿赴汤蹈火？
可惜，她永远无法想象伏熙此刻的心境。
事实上，就连伏熙自己一时都无法看清自己，何况是一个外人。
他并不认为周怿真的傻，却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为了让周怿领情才这么做的。
周怿沉默地站在伏熙身后，也不知听懂这些话没有。
他的视线掠过伏熙身侧，落在被锁链吊起的涂乾身上，仿佛不知道害怕似的，直直与涂乾那双骇人的红色眼睛对视着。
片刻后，涂乾仿佛被什么刺激了，猛地直起身来，血红色的双目大睁！
众人尚且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见涂乾整个人无意识地拼命挣扎起来，锁链发出刺耳的锐响。
镣铐划破了苍白的手腕，鲜血蜿蜒流淌，汇聚在他脚下的石台上，阵眼处的咒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