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伏熙收回苍尘变化的小刀，在一片漆黑中皱了皱眉。
他动了动左手，蚕丝的一头断了，另一头却还绕在他的手腕上，延伸进一片黑暗里。
随着他手一动，身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伏熙偏过头，问：“没事？”
周怿的声音从旁传来：“嗯。”
伏熙感觉周怿向自己这边靠近了些，手指从自己的手背上划过，触感冰凉。
他顿了一瞬，说：“这里煞气太重，先出去再说。”
先前他问周怿在涂家看到的花是不是和湖一样脏，所谓的脏，准确来说就是指煞气。刚才在外面他就发觉这片湖中煞气很重，到了界相里才知道煞气浓度已经超标太多。
也难怪桑灿提议正午再行动，煞气在正午时最弱，午夜则最强，这些人必然是提前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才会有备而来。
但有一点说不通。
按照最古老的说法，这世上的气分为清气和浊气两种，清气升腾，浊气下降。煞气算是浊气的一种，比较霸道，但自然产生的量很少。
也就是说普通的煞气绝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浓度，除非有人在这做了个专门吸引煞气的阵。
夏元成带着人在这连沉船都打捞了，应该早有察觉。这类禁咒对特情局来说是大忌，按理说该即刻毁去阵眼，但不知为何特情局的人竟迟迟没有动手。
由此看来，涂碧君特意找周怿至此恐怕不止是做诱饵这么简单。
伏熙的脸色不由沉了沉。
周怿问：“其他人去哪了？”
伏熙睁眼说瞎话：“丝不结实，冲散了。”
谁知刚说完就见旁边亮起一小片幽幽绿光，一个人从下巴往上泛着绿，鬼一样站在他们跟前，手里拿着一台最新款的掌机。
伏熙：“……”
他方才在旋涡中明明将两人前后的丝都切断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跟过来的，要监察也该去监察涂家那老狐狸，跟着他们做什么？
王沐却根本顾不上说话，也不知那掌机上显示了什么，他立刻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游戏失败音，屏幕上浮现“youaredead”一行血字。
“我擦，又死了。”王沐骂完才顾上看了眼周围，问道：“这哪？怎么就剩咱们仨了？”
老年机使用者伏熙露出个“你有病吧”的表情。
可惜王沐这人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情商过低，见伏熙盯着自己手里的掌机，眼睛不禁亮了亮：“同好？”
伏熙：“……”
好个鬼。
“不想死就把你手里那玩意儿关上。”
伏熙说完懒得再理他，直接带着周怿往一个方向抬腿就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手腕上的蚕丝拽住了。
周怿站在原地没动，说：“反了。”
伏熙脚下一顿：“什么？”
周怿：“方向。”
煞气明显是反方向比较浓烈，这一点伏熙自然清楚。
伏熙看了周怿一眼：“我说出去，当然是往没有煞气的方向。”
王沐在二人身后挑了挑眉。
抓来的自愿以身犯险，花钱请的倒想往外逃？
这么有个性的吗？
三人正僵持着，忽听黑暗中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淅淅索索声飞速由远而近——
·
“先找涂乾。”
另一边，丢了周怿，涂碧君脸色明显也不太好。
涂红声音听起来倒还冷静：“这里已经在阵法内，大家都小心点。按照原计划，前面的人，朝阵眼方向走。”
众人纷纷打开灯，一队人纵向排开，摸索着在这阴冷的空间内前进。
灯光照射下，众人大略看清了这里的环境。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脚下是类似岩石的坚硬表面，形状极其不规则，由于空气十分潮湿，岩石缝隙里长满了滑溜溜的苔藓，偶尔有水滴滴落，聚成大大小小的水坑。
头顶上方大概很高，一片漆黑看不到头，但由于没有光照洒下来，可以判断上面是封死的。
走了大约半刻钟，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涂红立刻出声示意前面的人停下。
所有人驻足屏息，却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但是能很明显地闻到空气中渐渐飘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打头的人举起手中的光源，就见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攒动。
“你们看，那是什么？”
话音方落，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就迅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没有尽头，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桑灿看清了那群东西身上微微反光的黑色鳞片，她心里咯噔一下，猛扯蚕丝同时喊道：“快退！”
然而已经晚了。
那些东西行动速度太快，从桑灿出声警告到打头的两人被扑在脸上只间隔了不到两秒！
那东西有五六岁孩童大小，浑身布满漆黑的鳞片，姑且算是头的位置咧开一道狭长的缝隙，里面闪过乱糟糟的森寒利齿。
只听先后两声惨呼，然后便是令人作呕的咀嚼声。
桑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是鳞兽！
·
“‘人血化而为鳞，附骨而为异兽。’”王沐眼睛眯了眯，低声道，“怪不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都在这里吸足了煞气异变了。”他顿了顿，目光略沉：“传闻鳞兽是可以吸食煞气分裂生长的，从时间推算，这里恐怕已经‘兽满为患’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幽幽绿光中，一群黑色不明生物快速逼近，当真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然而这群鳞兽到了近前只围成半圆，却没有急着上前攻击他们，仿佛是对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有些忌惮。
王沐手上的游戏机很“适时”地传来一声：“叮咚——恭喜玩家获得‘活色生香’成就！”
伏熙：“……”
他心想就这货还能派来搞监察，特情局迟早得原地解散。
伏熙果断一挥手切断了自己和周怿之间的蚕丝，说：“先退后。”
周怿依言退后了一段距离。
王沐盯了伏熙的手腕一眼，也退到了一边。
就好像两只猛兽对峙，先打退堂鼓的一方必然会遭受攻击，鳞兽一见他们中有人后退，立刻往前逼近，几只打头的弓起上半身，猛地扑了上来！
伏熙厌恶地扫了眼这些鳞兽头上勉强能称之为“嘴”的狭长缝隙，迎着空中的几只鳞兽腾身一跃，手腕上的苍尘仿佛灵蛇一般活了过来，顺应他心意化作一柄黑色的利剑，刹那间准确地插入了其中一头鳞兽的嘴里！
那鳞兽嘶鸣一声，轰然摔落在地，散作了一堆白骨和飞溅的血肉。
伏熙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转，长剑从另一只咬上来的鳞兽身上贯穿，那鳞兽当空就被劈成了两截，而后轰然散落。
不远处，周怿看着伏熙挥剑的身影，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情绪，好似有些不太舒服。
伏熙动作干脆利落，不多时便将围攻的鳞兽全部料理干净，他站在满地尸体中间，浑身上下依旧整洁，只有风衣下摆和裤腿上沾染了一点血迹。
王沐朝伏熙吹了声口哨，不吝赞美：“兄弟，身手不错啊！”
伏熙看一只都觉得恶心，现在对着脚下这一滩实在没心情跟人称兄道弟，他迈过一堆白骨后抬眼看向周怿。
只一眼，伏熙瞳孔骤然紧缩——
周怿和王沐站得不算远，两人身后浮现出影影绰绰的黑色身躯，王沐毫无所觉，周怿也还在出神地看着自己这边。
刹那间两人视线相撞，周怿仿佛从中看出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去。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围上来的鳞兽一见周怿转身，立时裹足不前，不但没进行攻击，反而渐渐颤抖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
赶过来的伏熙见状一愣，在周怿身边停下脚步。这些尸骨异变的黑色爬行怪物匍匐在地，就仿佛被某种威压震慑，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鳞兽竟然在恐惧！
周怿站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没抬，面前已经趴倒了黑压压的一片，活像万民臣服于帝王。
这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没人说话，就连王沐的游戏机都没了声音，只有幽幽的绿光映照着这诡异的一幕。
伏熙顿了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周怿微低着头，略显凌乱的发梢从侧面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从鼻梁到下颌依然是那道清冷好看的轮廓，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远处的王沐也紧盯着周怿，放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眼神不似方才散漫，似乎压着一层阴霾。
鳞兽抖到极致之后又渐渐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中，气氛越发诡谲。
就在王沐怀疑这群倒霉怪物已经快咽气了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的一阵细微的震动。开始只是很小的声音，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震动幅度也越来越剧烈，再后来整个空间都跟着以固定的频率震颤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
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一下下撞击着地面，并且正在不断向这边靠近。
王沐悚然：“卧槽什么情况？”
伏熙没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亮了手电。
王沐简直目瞪口呆：“……你有灯刚才不用？要不是我终端灯坏了我早就——”
伏熙凉凉截口道：“要不是你故意作死，我现在也不用着。”
王沐蒙了：“？？？我什么时候故意作死了？”
伏熙没理他。
在他意识到涂碧君有可能的真实目的之后，就打算直接带着周怿出去，事后违约金一付了事，谁知道半路杀出王沐这个阴魂不散的。
根据伏熙的经验，黑暗环境里滋生的东西不一定都怕光，有些反而会有一定的趋光性，比如鳞兽。
在王沐打开掌机一顿操作的时候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虽然他表现得十二分脑残，但伏熙直觉这人是故意的。
轰隆！
手机光照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浮现在空中，下面隐约能看到两根粗壮的柱子。
轰隆——！
半空浮现一道圆弧形，仔细看下面也不是两根柱子，而是四根！
轰隆隆——！
震动越来越近，三人这才看清，那四根表面粗糙的圆柱体并不是柱子，而是四条正在爬动的腿！腿上面是一座足有十几米高的深绿色布满纹路的半球形硬甲——
王沐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我艹，这特么是……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