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玉狮子号沿途的站点大多是新建的空中车站，赤目湖这一站却是直接建在过去修筑的跨河大桥上。
大桥已经废弃很久，沿着断裂的砖缝长出了很多杂草，远远看去就仿佛这座坚硬的钢筋水泥建筑正在被周围的树海吞噬啃咬。
站台上有景区专用新动能摆渡车前往赤目湖。
赤目湖是5a级景区，平时客流量很大，这两日却因为异常能量的出现暂时封锁了整个园区。伏熙一行人到的时候，景区外一个人影都没有，显得十分寂寥萧瑟。
园区值班人员显然对于异常能量没什么直观感受，一群人正聚在大门口的值班室里闲聊打牌，吆喝的声音门外老远就能听见。
涂碧君此行带了十来个人，其中包括一直不离她左右的得力助手涂红。
涂红在接待人员那里登记过后，众人进入园区。
伏熙路过时扫了一眼，只见登记表上整齐地写着四个字：“影视团队”。
伏熙：“……”
他看了看跟在涂碧君屁股后面的狐狸精们，觉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真妖出演大概能甩cg一百条街。
他摸着口袋里的手机，琢磨着自己这“老年机”像素可能不够，否则一会儿拍两段视频，说不定从此就发家致富提前退休了。
门口一名工作人员过于热情，对涂碧君一口一个涂导叫得亲切，不想涂碧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三个色阶。小伙自讨没趣，讪讪走开了，边走还边一步三回头地往这边看，大约是觉得“演员们”十分养眼。
狐狸精的长相大多都很勾人，尤其是涂红。
她身材高挑性感，眼角向上斜飞，长相本就属于妩媚诱人的那一类，偏还喜欢穿红色，哪怕去参加通光塔的舞会也十分吸睛，何况是在这没什么人的景区里。
园区的负责人从后面的办公室里追了出来。
涂红对他解释说他们已经得到了特情局的许可，负责人则表示特情局是特情局，园区是园区，凡是影视团队拍摄都要先听工作人员讲解一遍注意事项。涂红表示会配合他的工作。
这位园区负责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顶着发福的啤酒肚，追了没多远，大冬天还要拿着手帕擦汗。他见涂红虽然长着一张明星脸，人却没什么傲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他那宽厚的肚子里。
那边负责人在前头领着众人说明园区情况，伏熙走在队伍的末尾，问桑灿：“涂碧君的孙子叫什么？”
桑灿这会儿可能气还没消，语调十分冰冷：“涂乾。”
这名字乍一听十分有歧义。
伏熙一时无语，狐狸不好好当就算了，图钱就图钱吧，非得把名字起得这么直白？
周怿走在伏熙身旁，从下车起就沉默不语，只是一直望着湖水的方向。一名负责看管他的涂家人尽职尽责地一路跟在他身后。
雪依然在下，但是落到湖面上便了无痕迹，就仿佛被看不见的烈焰焚烧殆尽。
赤目湖湖如其名，湖水是赤红色的。山区下雪比市内要早，湖岸方圆几十里已经被积雪覆盖，连绵起伏的大片白色围绕着赤色湖水，形成了冰火两重天，就好像青白的皮肤上睁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近乎妖异。
伏熙凝望着这只眼睛，脚步微顿。
桑灿见他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伏熙静了两秒，说：“没什么，我不喜欢被人瞪着，湖也不行。”
桑灿：“……”
她似是有些不能忍，一压帽檐朝前走了。
伏熙没事人似的，依然不紧不慢和周怿走在最末。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伏熙忽然问：“那些花和这片湖一样脏吗？”
周怿抿了抿唇：“湖更脏。”
伏熙看着那湖上缭绕的黑气，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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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边生态环境是最好的，各位来赤目湖取景算是来对了。我再给你们深入介绍一下赤目湖背后的精彩故事，肯定对你们拍摄有帮助。”
大抵是景致最好的时候被迫封锁园区，使得好景形同虚设，好不容易有这么多人来，负责人讲完注意事项后抑制不住激动，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赤目湖的传说——
“这故事是从本地人祖上传下来的，非常有意思。”
“传说上古时候神魔当道，最黑暗的时候有魔王出世。这位魔王可了不得，据说他不但是魔道至尊，还曾吞噬万鬼，力量之强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魔王一出世就导致天下大乱，人间面临覆灭之灾。幸而有天神下凡大战魔王，这一架打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打的是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最后天神以神兵将魔王的头颅斩下，魔王之血流了整整一年才流尽，形成了一片血湖，这就是如今的赤目湖。”
“赤目湖的湖水四季赤红，从不封冻，有人说这是魔血的魔力所致……”
负责人讲得激动，不知不觉早已到了湖畔。
湖畔站着七八个人，闻声都朝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人站的比较近，大约是听到了最后几句，唏嘘道：“流一年才流尽？这魔王八成是血栓了吧。”
负责人：“……”
说话这人二十来岁年纪，穿一件宽大的撞色上衣，极具潮流感，脑袋顶上却梳着个不伦不类的道士发髻，腰上还挂着一柄窄长的物件，看形状应该是把刀。
他整个人半靠在一棵树上，正低头摆弄手里的游戏机。
昭城禁枪，也禁刀剑，只有两种人例外，那就是警署的警员和特情局行动处的队员。看这位非主流的打扮，肯定不是正经八百的警署能养得出来的，也只有夏元成这种老流氓才会招到自己麾下。
伏熙转眸看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除了这打扮怪异的青年，湖边七八个人里有个下巴挂满胡渣的男人正向他们走过来，不是夏元成又是谁。
夏元成先跟园区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负责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待负责人走远，夏元成转向涂碧君，笑道：“涂老板。”
涂碧君脸色却不大好：“人我准备好了，不用你们插手。”
夏元成扫视了一眼涂碧君身后的人，视线扫过周怿在伏熙身上一顿，挑了挑眉。
伏熙默然回视，面色冷淡。
夏元成转回目光，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涂老板，你们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这让我很难办。”
涂碧君皱眉：“什么叫‘你们’？”
夏元成笑道：“昭城地界当之无愧的群妖之首，涂老板何必自谦。”
涂碧君冷哼一声，对这马屁不屑一顾。
一旁的涂红说：“夏处长，不论具体情况如何，按照当初的条约，贵局都不当干涉我族内部事务。”
“那是在不扰乱人类社会的前提之下。”
“现在我们就是来处理这件事，待处理完毕，自然会给贵局一个解释。”
夏元成这才点头：“那好，老规矩。”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涂红带着人走至湖畔，几个人陆续下到湖边将手放进水里，不知在探查什么。
夏元成对树下那青年喊道：“王沐！去跟着涂老板打个下手，别给人添乱。”
那名叫王沐的青年依然旁若无人地打着游戏，应道：“知道。”
伏熙心中冷笑，监视就监视，还非要美其名曰打下手，姓夏的打官腔还真是不嫌累。
“伏老弟，又在心里骂我是不是？”
夏元成走到伏熙跟前，从怀里掏出烟点上。
伏熙没什么好脸色：“是你在心里骂我吧。”
夏元成将烟叼在嘴里，说：“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留下那么个烂摊子给我，你说说，要你是我，你骂不骂？”
伏熙说：“作为公职人员，你要明辨是非。”
夏元成在烟雾中眯起眼：“哦？”
“我无缘无故被赵永昌手下的保镖围堵，不得已才从电梯逃生，这事难道不该追究赵永昌的法律责任？”
夏元成一脸匪夷所思：“我没来找你追究责任，你倒还理直气壮了？”
伏熙没理会这句问责。
“再怎么着你也该感谢我才对。”夏元成说：“赵永昌说是你偷了他的东西，这才派保镖去追，原本警署的人是要找你调查的，要不是我拿到他办公桌里的窃听器，说你是我派去的探子，你能顺利逃过这一劫？”
伏熙冷冷看他：“我白送你这么大个便宜功劳，你不向我道谢，倒还要我感谢你？”
夏元成“呵”地笑了一声：“说实在的，那窃听器你是怎么弄到他桌子里去的？”
他按照伏熙说的去查赵永昌的办公桌，拆出那窃听器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只和伏熙的手机一样老的纽扣式窃听器，而赵永昌那台最先进的智能一体式办公桌根本是颗无缝的蛋，连只蚂蚁都不可能爬进去。
“这不重要。”伏熙明显不想谈这个问题。
夏元成打量了他片刻，很识趣地揭过了这一页，正色道：“多亏了你，姓赵的涉嫌非法买卖违禁武器以及暗桩洗钱，这次在劫难逃。”
“嗯。”伏熙淡淡道，仿佛对此一点也不关心。
“这案子牵涉范围不小，恐怕够警署那帮人忙上一阵子。”夏元成吐出一口烟，“伏老弟，我们特情局虽然开不出天价的工资，但是我说你是我派出去的人，这话都放出去了，你好歹给个面子考虑一下呗？”
伏熙：“你脸皮这么厚，最不缺的就是面子。”
夏元成：“……”
静默片刻，伏熙忽然问：“你知不知道地下拍卖会上东西的来源？”
虽然昭城也有一些和涂家一样过着人类生活的妖族，但他们大多是为了好奇和享乐，更何况还有特情局的存在，他们绝不会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别提把会暴露身份的东西拿去拍卖。
夏元成露出蛋疼的表情：“你还真对这见鬼的拍卖会有兴趣了？”
伏熙不置可否。
夏元成只得道：“大部分都说是从神山上弄来的，反正没人能上得到顶，谁知道真假！”
“没人上得去，那是什么人弄到的货？”
“不是传说以前那棍子山上还住着人么，说不准是那时候留下的子孙呢。”
什么人说什么话，只有昭城本地的老油条才会管神山叫棍子山，形象是形象，就是不大文雅。
伏熙思忖片刻，想起了看过的历史记载，迟疑道：“你是说山上的原住民？不是说那一族早就灭绝了？”
夏元成摊手：“我又没上去过，我怎么知道？”
夏元成目光扫过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周怿，正想说什么，却听看守周怿的那名涂家人催促道：“走了，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