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潮生01
又是一周的分别,孟宴臣几乎夜夜应酬,见了温晴雪,也见了詹小娆。
肖亦骁觉得稀奇,“怎么,弟妹终于肯把你放出来了?”
孟宴臣轻描淡写道:“这几天出差。”
尽管他很努力地在做表情管理,但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几分自得。
见状,詹小娆那双八卦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浮夸的鄙夷,“恋爱的酸臭味!”
不过她也很好奇,“谁啊?能把我们天神下凡一般的孟总给收入囊中!”
她看向肖亦骁,后者哼哧一声,颇为不忿,“你们孟总藏得严严实实的,连我这个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都不知道哦!”
闻言,孟宴臣嗔他一眼,“谁跟一起光屁股长大!你自己干的事,别拉我一起。”
败坏他的形象。
三人笑着喝了一轮,肖亦骁感慨道:“还真别说,自从谈了恋爱,你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以前哪有机会见你没负担地笑啊!”
说难听点,天天一副死样,像一具内里被掏空的行尸走肉。
詹小娆今天才正式结识孟宴臣,以前都是听说或者远远见过,大多都是精英二代的一面,感触没有肖亦骁这么深,又或者是她大大咧咧惯了,心思不细腻,没发现。
“这说明人家那恋爱对象优秀啊,要是像我——”话说一半,她拿起酒杯,睨了身边的肖亦骁一眼。
肖亦骁立刻炸毛了,“诶诶诶,我怎么你了?咱俩可是和平分手,可没有乱七八糟的纠纷和糟心事啊!”
今晚这场小小的,并不正式的酒局,本是为詹小娆和孟宴臣牵桥搭线谈合作的,后来慢慢变成了肖亦骁和詹小娆这对前恋人笑骂斗嘴,互相揭短的乐子局。
孟宴臣瞧着这俩人也挺有意思,性格太像,都爽朗豁达,即使分手了,也能心平气和地做回朋友。
“我靠肖亦骁,你这人不仗义!你怎么能在我的投资人面前这么搞我?”
“谁惹你了谁惹你了?不是你先开始搞我的吗?”
“活该到现在都没小姑娘要你!”
“这话说的,难道你还追到什么男人了吗?”
“……”
也不是那么心平气和……吧。
吵吵闹闹一直到下半夜,孟宴臣才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
之前应酬时,都有陈铭宇开车,今天是私人局,他单独来的。但为了防止叶子接他的代驾,所以干脆让陈铭宇帮忙把车开回地下车库,下班后他自己打车来的。
结束后也是打车回去。
家里黑漆漆的,只有凌绝顶前来迎接。
“顶顶,爸爸回来了。”
孟宴臣抱着狗进到客厅,在沙发仰坐一会儿,便拿起手机翻开。
凌云致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十点四十,劝他少喝点,回家以后记得冲杯蜂蜜水缓缓。
他动动手指,回了个“好”字,顿了顿,又缀上一条,“我很想你。”
今天才周三,还有两天才能见面。
合起手机,孟宴臣进厨房给自己冲了半杯蜂蜜水,喝完后胃舒服了不少。
关掉客厅的灯前,他照例检查过小狗的喂食器和饮水机,然后进过道,没回卧室,而是拐进了凌云致的房间,进门后开了灯,走几步就往床上一躺,然后把她床头上的玩偶拿到怀里紧紧搂着。
她应该是天天抱着睡,上面还留有她的味道。
白日里工作,不怎么分心,可一到晚上,一回家,他就想她得不得了。
进门的时候,玄关不亮也想;换鞋的时候,看到她的拖鞋也想;照镜子的时候,只照出一个人的时候也想;往前走,看到蝴蝶墙,就会想起在这张桌子上无数次热烈吻过的场景。
还有客厅,沙发,厨房……到处都是他们纠缠的身影。
然后一眨眼,就变得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让他的心空虚又酸涩,想念如潮水延绵翻涌,往复不绝,难以忍受。
忽然腿边一重,孟宴臣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下一秒,凌绝顶就踩着他钻进了玩偶底下。
他松了手,放开一点空间给它,“你也想妈妈了吗?”
凌绝顶哼唧两声,把自己盘了起来,而后甩了几下尾巴。
“还有两天。”孟宴臣摸着它安慰,也是在告诉自己,还有两天。
又躺了一会儿,小狗呼吸渐渐匀稳,孟宴臣反而睡不着,盯着衣柜发呆。
发完呆他翻过身平躺着,一扭头,旁边窗帘没拉,星夜璀璨,月色甚美。
往旁边再走走,便是她的书桌。
孟宴臣记得,凌云致刚搬进来的时候,上面还什么都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她装饰得粉嫩嫩的,书架、电脑托架、台灯、外置键盘、漂亮的摆件,什么都有。
他心血来潮下了床,到书桌前坐下,微醺迷荡的眼神在书架上来回地扫,《抑郁心理》《告别抑郁症》《心理学效应大全》《行为心理学》《自我疗愈》《亲密关系》《剪辑入门》《世界蝴蝶分类名录》《美术鉴赏入门》……
越看眉皱得越深,她抑郁吗?
孟宴臣拨着书架,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上。他瞥眼一看,是个a5大小的笔记本,拿在手里,柔软的皮质触感极好,火红的封面上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还是活页夹。
翻开内里,龙飞凤舞的签名张扬热烈,再往后,就是他——家庭成员,工作轨迹,密密麻麻,像是什么记录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没有许沁,妹妹这一栏里只写了个孟字,然后打了个问号。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时间,应该恰好是在他重生之后开始记录的,他那时已不再对许沁上心,而许沁又十年不在国内,新闻里也少有她的记载,凌云致一没钱二没路子,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凌云致详细记录了他的行动轨迹以及大概时间,家→公司→家,后面还有吐槽,“天杀的孟宴臣,有钱上什么班啊?七点半出门,十一点下班,这他妈是资本家的作息?”
孟宴臣想了想三月中旬都发生了什么,对,那阵子正是他进国坤整治俊光项目漏洞,确实早出晚归比较忙,喝酒消遣、跟朋友聚会都推了。
这些记录里,关于他的部分其实很单调很枯燥,日复一日,几乎可以说是一成不变,变化的是她的心理状态,她时常会在某一天的记录之后另起一行,发泄对系统和他的怨恨跟不满,而这大多都是在她胃痛的时候。
因为太痛了,所以日常想拌系统的骨灰,顺带骂他是资本家的矫情,日常想扒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要不就是批判,“论精神痛苦与生死压力的奇葩谬论。我只是快死了,他却坐拥财富爱而不得,一生孤独,太痛了!”
偶尔,她也会写,“今天天气不错。迎春花开得很漂亮。xx那家的奶茶挺好喝的。”
为他嚼蜡一般的枯涩生活添了一分亮色。
翻页后,时间来到了四月初,“他居然去挂精神科,看着不像狂躁,一定是抑郁了,我也想抱着人民币抑郁。”
孟宴臣忽然抬头,看向那几本抑郁和心理的书籍。原来不是她抑郁,是她眼里,他抑郁。
再然后,便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来喝酒,无意中扶了一把,胃好像没那么痛了。……试着跟他搭腔,虽然还是很抗拒,希望他能对我有点好印象吧,胃真是太痛了,好像能缓解……”
周末,他跟许沁去酒吧。
“他又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两人对彼此好像都很冷漠,不像一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一直在看我,下班后还看到了他的好友消息,那时想着,这么快就要来了吗?有点害怕。然而他解释了老板的玩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欲擒故纵。”
第二天下午,他跟肖亦骁,江明喻和纪景深约在球馆打网球。
“交友圈get,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又是一个周过去,他的行动轨迹依然是家→公司→家,凌云致吐槽他是披着资本家皮的社畜。
“他当真再也没有联系我,不跟这种心计颇深的老狐狸推拉,我得主动出击。”
然后,第二天。
“……失败了。他拒绝了我,这很正常。但我好难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一刻的眼神,好想去死。”
最后一句笔力很重很重,这一页在别的地方还有明显是眼泪浸过后干涸的痕迹,甚至还有零星血迹。
孟宴臣摸着那些皱巴的痕迹,忽然心脏抽搐不止,他那时候是什么眼神?在知道她有苦衷之前,面对她出格的勾引,他是什么眼神?
资本家看心怀不轨的捞女吗?
他很快就想到了破防的叶子。
可凌云致都没有资格发泄,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地把尊严撕扯下来扔到地上任他踩。
那个瞬间他是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自己。
孟宴臣难受得要死,他现在越是喜欢她,就越是无法容忍从前对她的一丁点不好,哪怕是在当时的情境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很想知道,凌云致还记不记得那个眼神,想知道她在如今跟他接吻的时候,说想念他的时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