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树被鬼面蚯蚓横扫断了好一片，整个水塘周围地面坑坑洼洼的，它钻出的地方也落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土地被疯狂地犁了一遍，来年这里应该能长出更茂盛的灌木丛。
魔物被杀死之后，尸体停留了一会，和其他游戏中怪物死亡时差不多，像是玻璃制品哗啦一下碎了，化成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云清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别看他全程都在用魔法，实际上却是被这巨大的蚯蚓撵着到处跑，一边跑还得一边攻击，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现在还能□□地站在这里，多亏他的意志力坚定……以及背包里的体力药丸撑着，要不然他打到一半就得跪了。
晏云清忧伤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这大概就是主角不得不背负的命运吧，哎。”
莉莉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莉莉安觉得晏云清可能又犯病了，飞低了一点，观察那鬼面蚯蚓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这里居然真的有魔物出现……奇怪，我不记得这附近曾经陨落过什么神明，难道是没有记载过的无名小神明？”
“你还能知道哪些地方都死过什么神明？”晏云清给出了一个不太相信的眼神。
这些天晏云清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就是《魔王》时间线将近两千年之后，那么晏云清自己就是当初众神之战的见证者。
……或许称为参与者以及终结者更合适一点？
之前就有说过，《魔王》的背景故事是一个因为众神之战失去家园的少年励志要重建家园，在这过程中，少年逐渐收服异族，统一各域，终止战争，成为魔王，带领臣民们过上更美好的明天。
晏云清作为『魔王』本人，自然是杀进杀出，最终大决战期间几大上神都是他直接或间接干掉的，就留了一个与世无争的生命女神下来。
与其说《魔王》是基建类游戏，其实在前期更像是谋权战略类游戏，为了建立魔王的帝国，晏云清也废了不少脑细胞，甚至为此翻了不少史书，参考历代帝王的统一经验，勉勉强强才完成了帝国的建立。
在这其中他杀了不少神明，有的迫害生灵，有的不愿臣服，统统都被晏云清一视同仁干掉了，以至于数目多的晏云清自己都记不清了。
讲个笑话，魔王这个名头其实是因为他干掉那些神明时太过干脆利落，以至于他的名声在那些神明的信徒口中逐渐被妖魔化，『魔王』这个称呼就这么水灵灵地传播开来了。
莉莉安这个两千年后新生的精灵幼崽，能对两千年前的众神之战这么了解？
莉莉安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几秒，才回答：“精灵一族是有传承记忆的，我觉醒的传承记忆就是有关众神之战方面的，自然对这些了解的多。”
她轻飘飘的一笔带过，晏云清半信半疑。
这些异族确实都有传承记忆这种设定，只不过不是每一个异族都能觉醒的。
条件比较玄学，晏云清更经常把这个条件简单看作：觉醒了的异族是游戏重要npc，与后续某些任务有关，没觉醒的就是普通npc，不需要多在意。
晏云清准备休息一会，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小队npc，正警惕地拿着武器朝着这边走来，其中几个面孔晏云清很熟悉，正是村子里巡逻的护卫之一。
那群npc看见这一地的狼藉：被大蚯蚓犁了好几遍的到处都是坑洞的土地，拦腰折断的粗壮树干散落一地，灌木丛乱糟糟的埋进尘土之中，堪称一片废墟，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巡逻队之一震惊地看向站在这片废墟中的晏云清，又看了看周围这破败狼藉的场景，“我们刚刚听到这边有很大的动静，就过来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
晏云清摸了摸鼻子，知道这大概是剧情来了，看来这鬼面蚯蚓并不是因为他乌鸦嘴，突然冒出来给他个惊喜的，而是什么任务开始前的前置剧情。
“这里刚刚出现了一只魔物。”晏云清说，“十二级的鬼面蚯蚓，不过我已经把它杀死了，暂时是安全的。”
“什么，魔物？！”其中一个卷发带着雀斑的年轻男人闻言一惊，“你确定吗？是一只魔物？”
“我确定。”晏云清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被鬼面蚯蚓血液灼烧后留下的皮肤，“那东西的血液还有腐蚀性，不过我及时拉开了距离，改用魔法攻击，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巡逻队几个npc互相看看，都从彼此的脸上读出了惊恐。
“你、不，您竟然还是个尊贵的魔法师？”年纪较大的莱恩看见晏云清手中那根质朴的魔法杖，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敬畏来。
晏云清只在尤莉的面前展现过魔法师的手段，他的观众是个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尤莉，只知道阿晏哥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其余什么也不清楚。
村子里的其他人只是知道晏云清是个十分心善的外来旅人，住在村子里时经常帮着大家做些杂事，根本不知道晏云清会魔法。
“既然您是尊贵的魔法师，那确实能解决可怖的魔物。”莱恩勉强保持住人前的镇定，“我会尽快将这件事告诉村长的。”
晏云清颔首，将魔物出现后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解决魔物的都说了一遍。
“这、这……是不是应该跟上面的人汇报？”护卫队中年纪最小的凯特听完，声音都在发颤，“或许我们应该向军队中的大人物求助？要是这里又冒出个可怕的魔物，发生了六年前的那件事怎么办？”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那些大人物不一定会理会我们的！而且现在魔物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不会再出现更可怕的魔物了！”
“你也不能确保绝对不会出现魔物了不是吗？若是真的又出现了其他魔物怎么办？难道你想要六年前的惨剧重新发生一遍吗？”
只是听晏云清说出现了魔物，都没有亲眼见到，这群npc就已经为魔物的事情争吵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似乎所有人的眼前都重现了六年前那充满血色的夜晚。
晏云清静静地看完这过场剧情，等所有人吵完，重新安静下来后，他才提议：“要不我们先回村子里？问问村长的意见？”
……
晏云清捧着一杯热水，头顶着莉莉安坐在了村长家院子的角落里，看着护卫队将日落森林里出现了魔物的事情上报给了村长。
年迈的老村长拄着个拐杖，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你说什么？又出现魔物了？你具体说说。”
“是啊。”莱恩苦笑，“只不过不是我们遇上的，而是这位……晏云清先生遇见的。”
莱恩指了指坐在角落里准备继续看过场动画的晏云清，所有人齐齐看向晏云清。
晏云清歪头：啊？
哦，又到了他的环节了。
晏云清利落地重新将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尽可能地保证没有夸张描述，“……就是这样。那鬼面蚯蚓是真的恶心，看一眼今天晚上我饭都吃不进去了！yue”
听了一堆添油加醋描述的老村长紧锁眉头，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日落森林竟然又出现了魔物，怎么会这样，六年前明明只是一个意外啊……”老村长喃喃自语，那花白的眉毛都快纠结成一条线了。
“难道……”
晏云清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听听难道后面什么，他有预感这是一个大型任务，刚好他已经升上十级了，村子里普通的日常任务给不了他多少经验，他本就打算过段时间离开这里，去找经验更多的野外练级区，打怪升级。
结果现在就冒出来一个看着很像大型任务前置剧情的事件，让晏云清很难不多想。
或许这就是他接下来的主线任务？
不论如何，大型任务的奖励肯定不少，既然能接任务，晏云清也不用特意去找练级区打怪升级了。
老村长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天边的太阳落了山，只留一抹余晖挂在天边，烧红了半边天。
老村长难道了好一会，也没有说出什么关键信息，他沉思很久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睁开眼，老村长看向那些忐忑不安的巡逻队成员，“莱恩啊，时间不早了，你带着这些孩子先回去吧，明天还得麻烦你一趟，去都城找皇室军队汇报一下我们村里这件事。”
莱恩见老村长终于做好决定，对于老村长交给自己的任务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走一趟的。”
那些巡逻队的其他成员听见这话皆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难免还带着恐慌，但这句话好像给他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所有人都重新打起精神来。
好似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他们的村子就不会再出事了一样。
看着所有巡逻队的人逐渐离开，晏云清也想走，他提交完老村长打猎的任务之后，背包里还剩下不少噜噜猪的猪肉，他要赶快回去把猪肉交给尤莉，让尤莉给他们做一顿美味的烤肉。
“晏先生，你请等一等。”老村长将晏云清喊住。
晏云清脚步一顿，立刻回头走到老村长的面前，“村长，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种私下喊住玩家的举动，十有八九是要交给玩家什么任务了。
老村长面上带上了几分踌躇，似乎还在纠结什么，见晏云清脸上写满了期待，最终只能叹了一声，“关于村子里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咦，这是要考他剧情收集能力吗？
晏云清想了想，干脆摇摇头，“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六年前有一只等级超过三十级的魔物袭击了村子，村里很多守卫付出了生命才拖住了魔物，等到了支援赶来。”
他抿了抿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住的铁匠铺里，老杰森的儿子，还有尤莉的父母都死在那场战斗之中。”
听见晏云清说的，老村长喃喃：“何止啊，艾妮、杰弗里、托比、迪恩、莱西……”
好些名字被老村长一个个念出来，他的语气没有多大起伏，却透着几分怀念与悲痛。
“那些都是村子里，很好、很善良的孩子们，都死了……全都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场战斗中。”老村长无力地摇了摇头，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敲了地上的石板，“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冲了上去，就只是为了拖住那魔物短短的几秒钟。”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一幕幕。”
老村长的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那夜的惨状，“他们拿着武器挡在魔物面前，可魔物轻轻的一爪子下去，他们的肚子就破了个大洞，那些肠子啊、脏器啊，都落了一地。”
“那些对我来说，也是极为年轻的孩子们啊，明明有几个前一天还调皮地偷走了我家的鸡蛋，隔天却为了保护身后的家人牢牢地守在最前面。”
——“他们的头颅被咬碎”
——“他们的心脏掉落在地上”
——“他们的血液浸透了整片土地”
恍惚间，晏云清的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了那夜的场景，在老村长的讲述中缓缓在他面前展开。
“他们临死之前都还在想，只要再坚持一会，皇室的救援就能到了。”
“我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们村子距离巴托维塔是那样的近。”老村长苦涩地摇头，“然而救援的军队，却过了一天一夜才到达。”
“好些孩子死在了黎明前夕啊。”
这是一个说者落泪，听者悲伤的故事。
并不算长，仍旧让晏云清听得心脏发紧，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莉莉安脸上那丰富的表情也就此消失，与晏云清一同缄默。
时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夜晚，无数哀嚎声、哭泣声充斥在这个村子之中，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无数道高矮胖瘦的身影英勇无畏踏着前人的尸体，坦然迎接死亡，再用身体挡在了后人身前……
或许他们也曾对死亡有所恐慌，但为了身后的家人，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
人性，就是这么奇妙。
在都城纸醉金迷的贵族交换杯盏时，不到千里外的小村子却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挣扎。
说到最后，老村长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抱歉……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的。”晏云清轻轻开口，“我很乐意倾听……这样的过往。”
“哎——”老村长摇了摇头，对着晏云清说，“留你下来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六年前尚且如此，六年后的今天，那些都城里的贵族也不一定会在意平民的姓名。”
“你——您，是一个魔法师，对吧？”老村长看着晏云清，又将目光移向了莉莉安，“这位是精灵小姐。”
“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莱恩没能请回军队支援，能请您和您的伙伴帮帮忙吗？”
“我想，您应该是一位天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