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炼狱
在洞里,面黄肌瘦的江侍郎对另外五个工人说:“一旦发生变故需要逃生,我们几人要顺序跑,王哥第一,张哥第二,刘三第三,陈新第四,刘成第五,我第六。如果大家一块往出口跑,坑道狭窄,咱们一个也跑不出去。”
几人觉得这个新来的说得有理,都答应了。
又过了两天,江侍郎探寻出山壁的不死房守卫最松,应该说几乎无人守卫。
不死房背后是山壁,矿场在山腰,所以不死房往下还是悬崖。
不死房里都是重病的黑工,丢进去后就由着自生自死,每天两顿清粥,熬出来的继续挖矿,熬不出来的丢到壁侧挖坑埋了就是。
又过了一天,江侍郎在草丛里方便的时候偷听到小队长和守卫头目的谈话,知道黑矿里的石炭都是要运到山后的普及国,用以冶铁。
如此大量冶铁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做兵器。
普及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江侍郎通过观察,发现石炭都是通过一个地道运出去的。也就是说,矿场里直接打了一个穿山的地道,由守卫驾着马车,把石炭从大业国运到普及国。
和江侍郎一块运过来的一个黑工,他家是富商,他是从并州途经郴州要赶到光州去谈一笔大生意,因为路上接到飞鸽传书光州的生意有变,他打发两个随从昼夜不停赶去光州处理,自己则在郴州休息一夜,准备第二日早点启程。
就这落单的一夜,他被绑到了矿场。
他自然是不会安心当黑工的,他家那么多生意在等着他打理。
他给他的小队长说,他家有钱,只要放他出去,他要多少钱都行。
小队长嗤笑一声,到了这里,有钱没钱都是一样的,一天六十兜,不然不准出洞。
他就准备逃跑,趁半夜跑。
他的逃跑路线是逆向思维,往白天上工的山上跑。深夜的山上没有看守,看守都在矿场四周守着。
应该说他还是有点脑子的。
但是调查工作没有做细。
山上虽然没有看守,但是山顶是有的。
于是他很快被抓了回来。
被两个看守抓住手臂的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究竟是谁?我有钱,你们想要多少我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把我放出去,出去后我保证不说。”
矿场的大头目冷声道:“我们不要钱,只要你的命。”
他就跪倒说自己再也不跑了。
大头目眼一斜,下巴一抬,就有一个凶狠的守卫拿着匕首上前。
他拼命挣扎,口里不住喊:“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跑了……”
这种挣扎,在行刑的守卫眼里,更像是一种邀请。
于是,在所有黑工和守卫的围观里,他被挑了脚筋后挂上了树。
那件宽大的已成布条的绸衣,在树上陪着它的主人流尽最后一滴血,成了一面破碎的旗帜。
那天晚饭,黑面馒头出人意料地没有被抢完。
江侍郎只喝了半碗粥。他在饭棚沉思良久,看众人都垂头丧气地吃完了,才将两个馒头揣进了衣服里。
半夜的时候,他出来,到了那挂尸体的树下,将两个馒头摸出来放在石头上。
“你我好歹有同车之谊,吃饱了好好上路吧。”他喃喃自语。
两个值夜的守卫全程看着他,却也没说一句话。
挂上树的见多了,被人祭奠的这是第一个。
绑来的黑工都是落单的行路者,到了矿山互相也不认识。一般来说,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唏嘘几声就是最大的悼念。
第二天清晨,江侍郎在方便时,偷听到两个守卫头目的谈话,知道了这处黑矿属于当地的三大家族共有。
光州张家、王家和李家,都是做边境贸易的。
大业国并未开展边境互贸。但是边境上的一些牛羊布匹交易,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边境线长,非要完全禁止,也难。
只是对外地人,查的很严。虽然四海安定,但细作,肯定存在。
三大家族主要是做牛羊和日用品买卖,几乎垄断了边境市场。就如此,还不满足,还要倒卖石炭这样的国家严管资源,不是卖国贼是什么?
江侍郎查到了想查的,就想逃跑,普及国的狼子野心得第一时间让皇上知道,朝廷须立即派兵,切断这条卖国线。
发现不死房容易逃走后,他在每天上工时就偷两根绳子悄悄缠在腰上,他本身清瘦,当黑工之后又瘦了几圈,那绳子贴身缠着,外面套着两层衣服也看不出来,他又在外面衣服上用一根绳子勒住腰部。
这个用绳子当腰带绑在腰部也不稀奇,做体力活的人大都如此。
下工后就去不死房旁边出恭,趁机就把绳子藏进了草丛。一般人出恭都在房间附近,特别是夜里气温比较低,更是就近解决。江侍郎几次去不死房那边出恭,守卫和众人也不以为意,只道他有洁癖,毕竟他的衣服都是绸缎的。
如是几次,草丛里攒了十来根绳子,所幸矿洞里绳子很多,少了这十来根根本看不出来。
这日下工时,江侍郎就对王贵说自己头痛,坚持去吃过晚膳后,回到住处江侍郎就躺下了,然后跑出去拉稀,再躺下,再出去拉稀……到了早上就没力气起来了。
王贵好心给他带回来两个黑面馒头,他就着一碗清水,也努力吞下了,却是再也没力气去上工的。
王贵给守卫报了,守卫也同意他休息一天,毕竟这里环境差吃得差活路重,工人发烧生病是常事,一般熬过一两天就好了。
王贵他们走后没一会,江侍郎就又去跑了两趟草丛,到酉时工人下工回来,就看到昏迷不醒的江侍郎……
王贵回来也没能喊醒这个骨瘦如柴的小伙子。
到了第二日早上,竟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王贵向守卫报告,希望能讨要一副药。守卫进来看了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晚上,江侍郎被扔进了不死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