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猪头
在皇城脚下，暗流涌动的事情多了。然而，人们都像盲人一般，只能看到西魏国的百年平静，却看不到这其中的波澜。她，盛允蓉，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盛弘烨与盛弘骁兄弟二人忧心忡忡。“二弟，若没找到妹妹要我们寻找的人怎么办？”盛弘烨的忧虑显而易见，“妹妹是第一次托付我们办事……”
“大哥，不必担忧。”盛弘骁安抚道，他知道盛弘烨急于帮助和保护盛允蓉，生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兄妹情缘。“我们去邓家附近，找那些目睹邓家被抓的人，探明真相。”
二人一刻不停，迅速抵达邓家。直到夜色深沉，他们才回到盛宅。
见到他们面容憔悴，盛允蓉心中已明白事情不妙。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哥，二哥，邓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盛弘骁尽力维持镇定，道出实情：“允蓉，你说的那个叫邓莞的小姑娘，听说在邓家被抄家前，就被她的母亲活生生打死了。”
盛允蓉闻言，如遭晴天霹雳：“怎……怎么会这样？”
“听说，是因为她丢失了一枚玉佩，且一直未能找回。她母亲愤怒之下，失手打死了她。”
盛允蓉身子摇晃，几乎要跌倒。盛弘烨急忙上前扶住。
泪水顺着盛允蓉的脸颊流下，她心中疼痛如波涌起：“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盛弘烨焦急地打断她的自责：“妹妹，这怎能怪你呢！是邓莞的母亲打她，一时失手才造成悲剧，她的死与你无关！”
盛允蓉的愧疚感更深。她回想起邓莞那日的遮掩与身上的伤痕，心中满是懊悔。
此时，襄苎脸色难看地敲门而入。自从得知柳贵妃被牵连、邓家遭难的消息后，她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盛弘骁想起什么，问道：“可是秦家来送请帖了？”
襄茧一愣，然后点点头：“是的。大爷和菱梦邀请大夫人参加后日的成亲宴。”
盛弘烨和盛弘骁对视一眼。看来秦家人还没找到秦文渊。若是找到了他的下落并看到他那落魄的模样，他们绝不会让妹妹前去受辱。但盛允蓉决心已定。
盛允蓉听到大哥的担忧，站起身来说：“将请帖放好，后日的成亲礼我一定去。”她决心保护自己的听力能力不再让无辜的人因她而丧命。
秦家的事，她要亲自解决！虽然盛弘烨想劝止她，但被盛弘骁以眼神制止了。
夜已深，盛弘烨与盛弘骁开始密谈。
二弟……
盛弘骁心中明了，他大哥欲言又止的神情背后的含义，便直言道：“大哥，我知晓你心中的筹措。然而，妹妹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她不可能同意我们此举。”
盛弘烨一脸颓然：“妹妹历经磨难，若是我们能助她一臂之力，为她复仇，也许她就能稍得喘息。”
“邓莞之死，对妹妹心灵的创伤你亲眼所见。我们无法阻止命运的残酷，但我们可以竭尽全力保护自己，支持妹妹。”盛弘骁语气坚定，思路清晰。
“好吧……”为了盛允蓉，盛弘烨虽心有不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秦陌原自得知盛允蓉即将前往秦府参加礼仪后，便夜不能寐。
他躺在榻上，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天遇见的自称他父亲的男人。
他从襄苎姐姐那里得知了一切。
这位名为裴缙霄的人，是西魏国声名显赫的战神，亦是西魏国士兵们最为崇敬的英雄。
若要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守护母亲，他必须先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
这个裴缙霄，正是他寻求拜师学艺的最佳人选！
他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是他的父亲，他只想跟随他学习武艺。
而且……
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战胜他，为母亲洗雪前耻！
大婚当日。
盛允蓉调整好情绪，决定独自一人前往。
秦陌原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她身后。
秦家的这场罕见的亲事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人们议论纷纷，最多的话题便是这场迎妾的礼仪竟然比正妻还要风光。
“真不知这位小妾究竟有何等魅力，竟然能让秦文渊如此大张旗鼓地迎娶。”
“唉，盛允蓉这位当家主母的脸面怕是要扫地了。”
“可不是吗？秦家这不是明摆着在盛允蓉脸上扇耳光吗？听说他们还恬不知耻地邀请了她，让她来观看迎妾的礼仪！”
“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嘘！秦家大夫人来了！”
人群纷纷将目光投向盛允蓉。
盛允蓉身着素雅的衣裳，面色苍白，笑容虚弱。
她似乎是在强颜欢笑。
“真是让人同情……”
听着周围的怜悯声，盛允蓉缓缓步入了秦府。
她的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她想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秦府的小厮见到她，不禁一愣。
“大……大夫人？”
怎么可能！大夫人竟然真的来了？
若是换成他，面对这样的羞辱，他是断然不会前来的。
“怎么，不欢迎吗？”盛允蓉抬起眼眸。
那冷厉而锋利的眼神，让小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大夫人此行不善……
小厮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果然，这个在秦府中被欺骗了十三年的女人，即使在如此的时刻，也依然渴望着参与其中……
盛允蓉步入府中。
一路上，她目光所及，皆是满屋的灯火辉煌和喜庆的大红装饰。
这场景，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盛允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与秦文渊成婚那天，只有简单的红烛映照着。
因为秦家过于贫寒，而她也深信秦文渊所说，将来会为她补办一场更加盛大的婚礼。
却不知，那些承诺不过是他欺骗她的话而已。
人声鼎沸的欢庆在盛允蓉的到来后渐渐安静。
秦老夫人看着盛允蓉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得意。
终于将这个不祥之人赶出去了！
她想象着将来，盛允蓉孤苦伶仃地死在外面的破旧小屋中，她和秦文渊，以及菱梦和她的宝贝孙子在秦府中享受天伦之乐。
一念及此，秦老夫人对盛允蓉的看法顿时改观了许多。
秦老夫人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亲切地招手请大家过来：“来啊，各位，快来瞧瞧！这就是我那位贤惠的大儿媳，她不仅贤良淑德，还为我儿子寻了一位佳人做小妾呢！”
“哦？”围观的宾客们听闻此言，纷纷好奇地涌上前，想要一睹这位以赎罪之名纳妾，又举办如此盛大婚宴的女子的风采。
“这就是秦家的大夫人盛允蓉？”
“竟……居然生得如此美貌？”
“秦家大夫人的度量，真是世间罕见！”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家那位悍妇也能有这般度量，那可真是福气啊！”
“哈哈哈哈哈……”
盛允蓉轻咳两声，声音微弱地向秦老夫人行了个礼：“娘，我身体还未痊愈，生怕靠近娘会传染了病气。”
秦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随即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今日能来，已算是给足了我面子！但也不能让这病气传染给客人，待会儿你就和下人一同用饭吧！”
“遵命……”盛允蓉低头应道。
让一位尊贵的大夫人与仆役同席，这已不仅仅是简单的侮辱。
然而，这位素来以机智着称的秦大夫人，竟然默默承受了下来。
“娘。”盛允蓉轻声喊住了正欲离去的秦老夫人。
“还有何事？”秦老夫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没……没事。”盛允蓉又咳嗽了几声，楚楚可怜地抬头，“只是……娘，儿媳已数日未曾见到夫君，心中实在思念难耐。不知能否请娘允许儿媳一见夫君？”
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神情极为难看。
“是啊是啊！”宾客们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在此逗留已久，却还未曾见到新郎官的身影。
“秦老夫人，秦文渊怎么还不见踪影啊？”
“是啊是啊！新娘子都已经有人去接了，秦文渊难道不在府中？”
“说起来，秦文渊已经许久未上朝，我倒真是久违了他的风采！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有了新人相伴，他还能是什么样子？哈哈哈！”
秦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狠狠地瞪了盛允蓉一眼。
这个盛允蓉，真是让人头疼！
专门挑起那些不该触碰的话题。
前天下午他们刚刚将请柬送达各府，夜间就得知儿子被来历不明的劫匪袭击，身受重伤的消息！
请柬已经发出，这些官员们都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取消婚期的对象！
只能紧急请来医师为儿子治疗，有所挽回。
可惜那些医师都是庸医，没有一个能真正治好儿子的！
白白浪费了秦家巨额的银两！
无奈之下，只能让儿子在房中静养，同时派人去接新娘。
本以为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蒙混过关，却不料盛允蓉……竟然旧事重提！
“新郎官呢？新郎官到底在哪里？”
一人提问，众人响应，一群人发现新郎官不在，纷纷猜测其中必有蹊跷。
他们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大声质问起来。
秦老夫人笑容变得尴尬，只能尴尬地打着哈哈：“新郎官还在更换服饰，还在更换呢！”
“这身衣裳究竟有何等魔力，让他拖延如此之久？莫非他不愿意见我们，不愿意见我们这些客人？”
“的确，秦文渊这位官员与众不同。这份官职，可是他耗费巨额银两亲手打造起来的，与我们这些……终究有所区别！”
“错了！错了！”秦老夫人焦急地打断。
她擅长玩弄心机，精于算计他人，但真正要她与一群靠智力谋取仕途的官员辩论，她确实感到力不从心。
“谁在寻找新郎官？！”秦文渊终究按捺不住，愤然现身，“我就在这里！”
他怒目圆睁，瞪向盛允蓉，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盛允蓉焚为灰烬。
买官之事并不罕见。
但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官职并非凭借家族背景所得，而是由他的母亲亲手筹措资金购得。
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令人颜面尽失。
更何况他已然知晓盛允蓉故意为他购置了一个低微的职位……
秦老夫人瞪大了双眼，目睹秦文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肿得如同猪头一般，心中惊恐不已。
“哎呀！哎呀我的儿啊！”秦老夫人脸色苍白如纸，惊慌失措，“你怎么出来了？”
“哈哈哈……”一阵狂笑声在秦府内回荡。
谁都没有料到，秦文渊之所以迟迟不出，竟是因为遭人痛殴！
而且被打得如此凄惨！
秦文渊咬紧牙关，含糊不清地说道：“母亲，我知道你不让我出来是为了保全秦家的名誉。”秦文渊语气恶狠狠，“但我实在难以忍受这口气！我是依靠盛允蓉没错，但这份官职我能做得如此稳固，全靠我自己的努力！否则，皇上早就将我革职了！
而且——今天是菱梦入门的大喜之日，我不希望她知道我未到场，更不希望她因为我缺席而伤心。”
提到菱梦，秦文渊的眉宇间顿时流露出甜蜜的柔情。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若不是他那满是淤青、漏风的猪头脸，还真是一位温文尔雅、情深意重的翩翩公子。
秦老夫人心中拥堵，巴不得将秦文渊重新塞回房中。
她秦家的颜面啊！
“母亲，我要去门口迎接菱梦！”秦文渊高声宣布，一股脑地冲向门口。
完全不在乎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让他们嘲笑吧！
他今天就要迎娶菱梦入门，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
更不在乎他们如何议论他依靠盛允蓉攀上官位！
秦老夫人头晕目眩，只恨不能就地晕倒，一了百了。
可是被丫鬟搀扶起来，她还得继续应酬那些前日特意请来撑场面的官员。
悔不当初！
真是悔不当初！
秦府外，秦陌原瞥见秦文渊步出府门，惊讶不已，急忙悄悄地藏好自己的身影。
他既畏惧又憎恶秦文渊。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他的母亲才过得如此悲惨。
也是因为他的纵容，那个名叫菱梦的女子才敢如此放肆！
只是看到他满脸青肿，秦陌原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秦陌原双腿颤抖，慌忙转身，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屠苏博与裴缙霄。
他特意在此等候裴缙霄，但真的见到了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却又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倔强地昂起头，紧闭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