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柴
冷风横扫，风雪四卷，漫天的阴霾笼罩着这座南方小城。
吴成被一团风雪挟持着进了屋，门来不及关上，屋里的人瞬间被冷风扑了满头满脸。
屋里的人都向他看过来，辰儿喊道:“好大风。”
“外面怎么样了？”杨树问道。吴成使了个眼色，杨树跟着他到南边厢房，这才发现他发着抖，脸色煞白。
“是不是冻着了？先去烤烤火。”杨树道。
“不是，”吴成颤抖着说道，“外面…外面…有人拿死人当柴烧。”
杨树心里一惊，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铺子被抢，柜台、门板都被拆下来烧了。”
吴成用力的搓了一下脸，迫使自己冷静。
“没事，抢了就抢了吧。”杨树努力镇定下来，“人没事就好，辛苦你了，快回堂屋烤烤火暖和暖和。”
堂屋里，秋月正和同婆子在做针线。杨林正教两个侄子侄女读论语，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赵三靠着墙角打盹，吴成走过去，挨着赵三坐下，颤抖的身体终于慢慢平复。
杨树轻声叫了一声秋月:“孩子他娘，进来一下。”
秋月放下针线走过来道:“什么事？”
杨树拉着她走进里屋，把外面的事简单说了。
秋月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没站住，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脸色已变得煞白。
“这可怎么办才好？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她低声哭道。
“别哭了，我们家有几个男丁守着，暂时还没事。家里吃的还有炭，再埋一些起来。”
杨树望了眼窗外，一股怪味传来，好似肉被烧焦烧糊的味道。
秋月砰的把窗关上，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现在他们多是抢砸店铺，过两天能烧的烧完，就要进屋来了。”
杨树道:“家里两把柴刀，一把菜刀，我和吴成赵三一人一把，你们找找看家里有什么东西趁手的，都拿出来防身。”
秋月手止不住的抖，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转了几圈。
“别怕，”杨树握住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秋月的心定了一些，眼泪止不住的道:“不怕，我不怕。”
她把粮食和木炭分成了五份，仔细用袋子包好了，每人房间藏一份。
忽然想起秋兰，不由惊慌失措道:“还有秋兰，我得去跟秋兰说一声。”
杨树忙拦住她道:“你别去，我去，你在家看着孩子，别让他们乱跑。”
“相公，”秋月泪眼蒙蒙的看着他，道:“如果有什么事，能不能把我妹妹接过来？她刚生了孩子，我怕有什么事…”她哽住喉咙说不下去了。
杨树安慰她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张大宝会护着她。我先去看看。嗯？”
秋月目送着他出了门，抱着两个孩子无声的流泪。
辰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段时间不断有人上门借炭借粮，还有隔壁四邻时不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来看，现在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着。
他用小手替秋月擦了擦眼泪，道:“娘亲乖乖，不哭啊不哭。”完全是秋月平时哄他的口吻。
曦儿也学着他给秋月擦眼泪，杨林也道:“秋兰姐不会有事的。”
秋月怕吓着孩子，忙擦了眼泪，强笑道:“对，不会有事的。”
杨树带着吴成和赵三出了门，入目一片雪白，街上的雪也无人打扫，已埋到窗棂上，脚踩下去直接陷到腰间，
街上静悄悄，没了门的铺子张着黑洞洞的大口，仿若有人在里面蜷缩着，不知烧了什么东西，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飘出来。
三人互相拉着，步履艰难的向张大宝家走去。
天渐渐黑了下去，曦儿捂着肚子，皱着小脸道:“娘亲，我饿了。”
秋月抱着她哄道:“等爹爹回来我们就煮粥喝，乖啊，再等一等。”
曦儿见爹爹没有回来，懂事的没有再吵。
但杨树他们一直都没回来，秋月有些坐立难安。
直到亥时，才听到大门极轻的响了一声，“嗒”
秋月立马跳了起来，还好她没有失了理智冒失的开门。
“谁？”她问道。
“是我。”
门外话音刚落秋月就拉开了门。
门外站了一群人，杨树吴成赵三张大宝张老爹张老娘。还有抱着孩子的秋兰。
秋月还没来得及高兴，杨树便道“进去说。”
张家几口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想来是要搬来一起住的。
人回来了，秋月也顾不上问，马上淘米熬粥。
元宝在秋兰怀里睡得香甜，秋月让杨树把曦儿的小床搬出来放在火盆旁。
秋兰把孩子放下，仔细的摸摸他的脸，觉察没有发烧迹象才松了口气。
秋月又忙着给他们倒热水，众人喝了水烤了会火，才缓了过来。
“你们这倒还好。”张老爹叹道。
“家里有几个男人，别人也不敢乱来。”杨树说道。
“是这个理。”
粥煮好了，秋月给每人盛了一大碗，辰儿和曦儿本来等不住睡着了。
秋月把他们摇醒，让他们喝了粥才又放去睡。
众人吃了饭，又烤着火，都有些昏昏欲睡，秋月道:“今日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张老娘忙把一个袋子拎出来，道:“亲家媳妇，这里还有些炭米，你先收着。”
秋月接过看了一眼，米大概还有六七斤，木炭还有十斤左右。
她笑道:“行，那我就先收着。”
这段时日，辰儿和曦儿都是和秋月他们睡一床，现下张家来了，就让张老爹两口子住辰儿的房间。
秋兰和张大宝睡一间。
赵三和吴成同婆子每人拿块床板垫着，就睡堂屋里，一来可以守夜，二来可以省些炭火。
秋月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炭盆，秋兰一直推辞不要，说自己和张大宝是年轻人火力旺。
秋月看着她短短一个月就瘦得两颊凹陷下去的脸，道:“来了我家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好好睡一觉，先把精神养足了再说。”
张大宝接过炭盆，道:“姐我就不跟你客气，秋兰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生觉，等过了这一关，我再好好报答你们。”
秋兰的眼泪倏然落下，这段时间的担忧害怕骤然爆发出来。
张大宝揽着她不住轻声安慰着。
秋月默默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