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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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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眠眼睛酸胀得厉害。

    这个粉糯乖巧的弟弟出生那年,她才七岁,可以说是一点点看着桑蓝长开,南洲无数个暑热夏夜,她歪着身子给床上的弟弟哼着歌谣,哄他入睡。

    每每这时,芸娘总是说桑眠太惯着这小子,早晚给他惯出毛病。

    桑蓝却没有,他听话从不惹事,唯一一次跟人打架,还是因为街上混不吝少年背后对桑眠发育起来的身子评头论足,他那时才几岁啊,都还没别人一半高,硬是上去扭打啃咬,奶声奶气的发着狠说要撕烂他们的嘴。

    结局可想而知,他刚长出来的牙都被打掉了。

    桑眠下学回去看他,愣是一滴泪没掉的弟弟见到她刹那间就红了眼,啪嗒啪嗒落个没完。

    “啧,被打哭了?”

    她笑他,然后也像现在这样,拿着药膏一点点涂抹他的伤口。

    可是桑蓝却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倔强扭头发誓说自己以后要每餐都吃三碗饭了。

    九思在外头叩了叩门。

    “侯爷,有个叫嫣红的说要见你。”

    “稍等。”桑眠拭去脸上泪珠,柔声哄着桑蓝,让他先出去用饭。

    嫣红仍旧是方才穿着的那件衣裳,可眉宇间媚态不复,哑着嗓子问他芸娘是怎么死的。

    桑眠觉得奇怪。

    方才见她同桑正阳纠缠,还以为她是存了上位心思,自断与芸娘主仆情谊,但若真是如此,嫣红进来第一句也不会是这个了。

    “因病去世的。”桑眠拿不准,便没说实话。

    “因病去世?”嫣红重复,像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仰着脖子大笑两声,旋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

    变故突如其来,桑眠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刀尖尖锐,就抵在她脖颈处,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叫出一声,嫣红就会一刀送她归西。

    “一定是你杀了芸娘!”

    “姑娘呢,姑娘是不是也死在你手中!”

    “说啊!”

    唯一点着的灯被她刚才迅疾动作扇灭,此刻屋内漆黑,颈子上锋利如同针刺般触感被放大,桑眠闻着酒香心如擂鼓,暗想自己不该把九思支去带桑蓝用饭,落得此刻孤立无援的下场。

    她努力镇定下来,试图找出嫣红行刺自己的缘由,先开口否认自己有杀害芸娘。

    接着试探性问道:“你为何会怀疑凶手是我?”

    好像有冰凉泪水打湿手背。

    嫣红喃喃:“所以夫人是真的走了……”

    桑眠犹豫,她觉得嫣红恶意是对着“李闻昭”的,而非是自己。

    但她也不敢贸然,于是趁着嫣红松懈,桑眠轻声道:“芸娘同我说,她跟我爹成亲前夜,你哭了半宿求她不要嫁。”

    “因为阿爹是二婚,又有孩子,你怕芸娘嫁进来受委屈。”

    嫣红拿刀的手轻颤。

    她眉尖蹙起。

    李闻昭一向喊老爷为桑叔,他也不可能从芸娘那里得知这等事情。

    “你究竟是谁?”

    “说来话长,但……我是桑眠。”

    嫣红惊愕,她忙撤下匕首。

    “姑娘?”

    唤出口才发现她身上玉佩,便信了八分。

    这玉佩是姑娘生母遗物,她是断然不会轻易送人更不可能给李闻昭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您真是姑娘?”

    好像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掉,她突然掩面哭泣,很快又抬起水粼粼眸子给桑眠道歉。

    “对不起,奴婢方才险些伤了您。”压抑不住的哭腔混着破碎语调。

    桑眠揽住她,一遍遍轻轻拍着嫣红单薄纤细背脊,感受微微凸起的脊骨在掌心轻颤,她为自己原来的恶意揣测愧疚不已。

    很明显,嫣红过得不好,甚至很苦。

    桑眠燃起一盏灯,嫣红抱着芸娘骨灰哭的眼睛鼻头通红。

    “所以你是知晓芸娘此去上京真实意图。”

    她点头。

    正因如此,在听说“李闻昭”来到南洲之后,她才会格外警觉。

    又听到芸娘死讯,不免悲切,以为是芸娘暴露,让李闻昭杀害,甚至担忧姑娘也惨遭其手,于是一时冲动,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行刺。

    “那你又是怎么跟桑正阳……”

    “他打从进府就盯上奴婢了,一直想要跟芸娘讨我,可芸娘看出他色欲熏心,一直护着,勉强也能安生。”嫣红语气里有鼻音浓重也掩盖不了的厌恶。

    “后来齐管家死前突发善心吐露事实,我们才知晓原来桑老爷和蓝少爷的病,跟桑正阳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桑眠曾在信中得知。

    事实上,父亲前脚刚离世,一直不怎么联系的三叔就上门,她当时也怀疑过他。

    毕竟对于毫无建树的桑正阳来说,桑家产业是一笔巨款,阿爹若死,他获益最大。

    可因为自己一门心思在醉仙居大火上,便忽视了三叔这条线。

    “三叔如果与容家勾结,那我想他应该会得到容衡的信,对桑蓝下手才是。”

    单看桑蓝这情况,很明显是后宅欺凌虐待,并没有要他性命之意。

    果然,嫣红摇头道:“不,桑正阳跟容家无关。”

    桑眠立刻明白她意思。

    “你是说,齐管家当时是替两个人办事?”

    她一锤桌子,这就说的通了。

    因为容家要父亲死,却没有必要向桑蓝下手。

    但如果是桑正阳,那桑蓝作为桑家产业第一继承者,尽管如今年岁还小,可再过几年难保自己要拱手交还,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桑蓝药傻了。

    “这个畜牲……”桑眠牙齿紧咬,恨不能去手刃了桑正阳。

    嫣红将坛子搁在桌上,伸手去安慰她,继续讲述。

    “于是奴婢便不顾芸娘劝阻,在那老东西又一次企图对奴婢用强时从了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

    “姑娘也知道,奴婢这张脸生的还不错,稍加利用就把桑正阳哄得五迷三道,直接给奴婢抬了妾室。”

    “奴婢常哄着与他在书房厮混,一来二去,便也搜集了些证据,只是醉仙居大火有所进展,芸娘要奴婢先不要轻举妄动。”

    桑眠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些,芸娘从未跟她提过。

    “这是做什么!”

    嫣红惊呼,手忙脚乱也冲着桑眠跪了下去。

    “您这是折奴婢的寿!”

    “对不起。”

    她一怔,知晓姑娘是在为自己可惜。

    “您瞎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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