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照片(2)
苏信吃得有些饱,又是走了一路才上车,所以想要歇歇。
陈若瑾突然就从一旁的副驾驶处歪过身子,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向着怀里一拽,脸就紧紧贴住了她。
“干嘛啊?”苏信疑惑地问。
陈若瑾不说话,头微微地侧了过来,探寻着去吻她的脖颈,用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反复地触碰着,为时还觉不够,那软和的双唇便开始了吸吮。
苏信被他弄得实在难受,顷刻间就推推搡搡地躲开了他,而后抬起眼,朝着车内的镜子一照。
手摸上那早已经像是淤血一般的痕迹,苏信脸上一涩,朝着陈若瑾打了过去。
陈若瑾不躲,只是傻傻地看着她笑,苏信拿他没办法,不过看着他满脸的甜笑,她就算是想发作也没了脾气。
车子开上了主路,苏信打开了窗户。夜晚的章海市不仅凉,而且还带着湿气,刮进来的风里带着水雾。
“阿霜。”陈若瑾叫到。
苏信开着车,没办法去看他,只能答了一声。
“如果当初,我坐上了那一趟电梯,我比周勇森早一步认识你,我送给了你那支风信子,你会不会爱上我?”
车速一直很快,但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大了。
苏信没有打算回答,但陈若瑾依旧在等她说话。她一直在沉寂,时间不早了,公路上面的车辆并不多,她的眼里只有前方的路。灌进耳朵里的风让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车子被她开得越来越快,直到闯过了一处红灯,才渐渐地慢了下来。
她的腿在抖,耳边的风还没有完全停下来。
“阿霜。”陈若瑾又叫了她一声。
苏信长出了一口气,接着笑了,她笑得很轻,很短。
“没有如果。”这是她的回答。
陈若瑾大概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因为他没有再言语。
他的问题,苏信不是没有想过。
就像陈若瑾说的,如果没有周勇森,只有那场舞会,只有风信子,只有他,那苏信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会是优秀的医生,她会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她会是陈太太……可那仅仅只是想象,又能怎样?
没有如果,才是结果。
一路上,二人没有再说话。
车子快要开到家了,就在苏信以为这一天要以冷战收场时,陈若瑾突然轻声提起。
“阿霜,我有些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苏信问。
“可能是感冒了吧,或者有些发烧。”他的声音确实不好,有点哑。
苏信皱了皱眉。“在影院里面冻着了吧,回家吃点药,早点睡。”
“家里没有药了。”
“啊?”苏信有些惊讶。
上次她发烧时明明只吃了两次药,陈若瑾买回的药除了退烧药还有很多种,怎么会没有了呢?
“嗯,没有了。”陈若瑾继续说。“要不你去帮我买吧,开过了前面,掉个头,再开一段时间,在北边有个药店。阿霜,我累了,你把我放在每次下车的地方,我想先回去。”
听着他软软的声音,苏信的心竟然也变得软了下来,她选择了答应。
“那我买完药回来找你。”
“别……”陈若瑾脱口而出。
“什么?”苏信没听清
陈若瑾摇摇头。
下车的时候,陈若瑾拿走了那条她送的领带。
药店并不像陈若瑾说得那样近,苏信开着车掉了头回去,沿着北边的路一路寻找,最后停下车子走过去,拐七拐八地才在街边找到。
买完药回到车里,苏信将药袋放在了副驾驶上,目光一斜,她看到了车内中间的置物格——那里曾经是陈若瑾拿出一把餐刀的地方。
那餐刀还在这里吗?苏信很好奇。
于是她打开了隔间的置物格,里面并没有找到那把餐刀,只是放着一些证件和发票之类的凭证。
最上面的,是陈若瑾的身份证。
苏信拿起放在手上,她打开了头顶的灯,大致看了一眼,她愣住了。
上面陈若瑾的出生日期,根本不是今天。
苏信一脸的莫名其妙,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居然在骗她?想不明白所以的苏信一时间很懵,脑子里奇怪着,心乱如麻的她冷静下来后,还是只得先开车回去。
车子开到了接近别墅的地方,苏信却没有再前行,她停下了车,看着前方。
别墅里面很亮,灯火通明的,大门敞开,她脑子一片空白。
在别墅的正门口,很空旷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站着一位警察,朝着她看了过来。
被看到的苏信浑身一僵,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警察走过来敲她的窗户,苏信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是谁啊?这大晚上的,在这干什么?”警察看她一脸呆滞,便更加奇怪,说着就让她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苏信机械地从包里去拿,翻找了好久才把身份证拿出来。
“苏信。”警察念着她的名字,然后看向她,用一种奇特的语气说到。“你是被绑架的那个人?”
苏信怀疑她听错了。
“你是怎么逃出去的?你有没有受伤?”警察继续问。
苏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白,警察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地拍上她的肩膀。“你别害怕,我们是警察,是来救你的。”
“你们,怎么……”苏信现在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断断续续地问。
“我们接到了嫌犯的自首电话,立即赶了过来,他在电话里交代了犯罪事实,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了。”
警察的意思,苏信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嫌犯是谁?他是谁?畏罪自杀,是什么意思?
苏信的头越发晕眩,她的腿没有力气,只能颤抖着前行到了别墅的门口。
警察跟在她后面,还在安慰她。“苏小姐你别害怕,你看你要不要联系一下你的家人?”
门打开着,里面的灯光照了出来,让外面的人看得很清楚。
门口正对着的方向,有一位警察站在一旁,他的面前,吊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陈若瑾。
他的脸是惨白的,已经开始发青,他脖子上,除了之前她用来捆住他的绳子,还有一条领带。他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枝花,是早上他送给她的风信子,那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那一把被苏信寻找的餐刀,看上去攥得很紧,就像是每次他抓着她的手。
苏信跟着就晕了过去,还好身后的警察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醒过来的时候,苏信发现自己躺在了警车的后座,前面坐着一位年轻的警察,警察看她醒了,给她拿了一瓶水。
“苏小姐,你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警察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苏小姐,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您,您得有个心理准备。嫌犯在认罪书中说明,他绑架了您数日,在这期间,他杀害了您的丈夫,周勇森。我们刚刚接到电话,已经在湖边,挖到了您丈夫的尸体,得请您稍后去警局认尸,节哀。”
疼痛又来了,哪里疼?不知道,但苏信好疼。
她仰头轻轻呜咽,说不出话来,冰凉的指尖扎进了肉里,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悲痛,却没有哭。
这个案子在第二天上了新闻,一时间引起了一阵轰动。
衣冠禽兽律师绑架美女医生,囚禁强奸,并丧心病狂残害其夫,两刀毙命,埋尸湖边,情节令人发指,警察已于湖中捞出作案工具……
警局里,苏信看着手机上的文字,闭上了眼睛。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她现在很累,却不困。
签完了该签的字,走完了该走的流程,警察送着苏信到了门口。“苏小姐,您确定不需要家人朋友来接您吗?”
苏信摇头。
就在警察要回去的时候,苏信突然出声。
“我能见见他吗?”她说出了一个名字,声音很低。
警察心中很疑惑,但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也还是耐心解释。“不好意思,只有直系亲属和爱人可以,他是你什么人吗?”
苏信沉默着,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章海市下雪了,这个城市很少下雪,但也有这么一天。
苏信游荡着走了很久,她走的方向还是那栋别墅。
那里现在正在被封锁住,她进不去,只能站在不远的地方向那里看。
她突然就想到陈若瑾曾经说过的,他在等她。他在医院门口等她,他在她家楼下等她,他在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她懂了他的心情,可他却再也不能懂她的心情。
他能等到,他能见到,他能说给她听,可她呢?
手很冷,苏信插进了衣兜。
几乎在同时,她在衣兜的两侧,都摸到了类似于纸片的东西,她都拿了出来。
左手边,是那天她从许愿墙上面拿下来的陈若瑾写的生日愿望,她还没来得及看。她打开对折的纸片,里面是他好看的字体,只有一句话。
卡片放下,她举起右手,那是一张照片,上面的两人在亲吻。
那天吃饭时,苏信中途离席,除了去买蛋糕,还有就是找了附近的一家照片冲洗店面,加急将相机里面的那张照片冲洗了出来。
拿到照片后,她向店内的老板借了笔,在照片的背面写下了什么。
在落笔的瞬间,苏信突然如释重负。她并不想把这张照片给他看,而是想藏到某处,她想要的是,在她终被抓获,或是自首投案的某一天,再次见到陈若瑾,她会让他去一个地方,找到那张照片,而后,就再也不要来见她。
她与他之间,早已经没有什么要讲,而那一句话,照片会告诉他。
可他总是先她一步,让她措手不及。
雪渐渐下大了。
苏信将两张纸片放在面前,目光中突然就模糊了起来,纸片上的文字看不清了。
忽然之间,苏信的心头很紧,紧到她能感觉到心脏在颤,她忍不住了,也不想再忍。她捂住了嘴唇,宛如细雪的泪接二连三地流在了她的指缝之间。
一只手早已按压不住她的哀号,苏信无力地蹲下了身子,抬起另一只手叠在了她被打湿的手背上。
两张净白如雪的纸片同时落在地上,上面的文字连在了一起。
“我希望阿霜活下去”,“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