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伤疤(1)
上了车,苏信看着驾驶座上迟迟不动的陈若瑾,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很久,她才小声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来开车?”
陈若瑾这才看向她,他眼睛中的不良情绪还是没有消失,不过他没有点头,只是重重地呼吸了几口。
“走吧。”
说完,他启动了车子。
车辆驶上主路,苏信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在陈若瑾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没听到。
“啊?”听见他叫她,她才回头。
陈若瑾笑着去摸她的耳朵。“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苏信看着他的微笑,一时间有些怔神,低下头说了句“随便。”。
车又开出了一段距离,苏信透过车窗出神地望着外面,不明白的事情越想越多,挤得她脑袋疼,她烦躁地皱起了眉。
“有问题要问?”陈若瑾突然开口。
“能问吗?”苏信回过头。
陈若瑾沉默了片刻,然后看了看她。“问吧,这次给你两个。”
苏信犹豫了一会儿,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轻轻地开口问。“你父亲,是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里的?”
陈若瑾张开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过失杀人,被判了十年。”
这个回答让苏信沉寂了一段时间。
“还有一个呢?”
直到陈若瑾催,她才想起说话。“他为什么叫你小龙?”
她的问题让陈若瑾笑出了声音,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笑过之后,他正色解释到。“因为我属蛇,所以小名叫小龙。”
说完,他顿了一下,随后说。“还有就是,我的名字是我妈起的,他忘了我叫什么了。”
之后,就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苏信没有再问,她安静地在座椅上待了一阵,最后反而是陈若瑾先开了口。
“你不想问问,他杀的是谁吗?”说话时,他把控着方向盘的手依旧自如,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他的语气却很缓慢,有些沉重。
“我的两个问题不是已经用完了吗?”苏信悄声说。
“那我就再送你一个。”陈若瑾目光直视着前方,他淡淡地出了一口气。“他杀的是我母亲。”
其实这个答案苏信已经猜到过了,她并没有多少惊讶,但从陈若瑾嘴里听到时,还是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恐惧感。
“那天他们在吵架,一直吵一直吵,最后他用一把水果刀,朝着我母亲的胸口刺了三刀,然后我母亲就死了。”陈若瑾说着话的时候,苏信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很平稳。
而后的他似乎是在回忆,但很快他就抽离了。“我已经连我母亲那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都忘了,因为她被抬出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
苏信低头看到身上的红色外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害怕了?”
车子停了,陈若瑾温柔地看着她,抬手摸着她的头,轻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
苏信连动都不动,任由他的手在她的发丝上一下一下的贴着。
“你怕我杀了你?”陈若瑾的手不再动作,老实地贴在了她的发顶。
苏信这时才想起呼吸,她将憋在喉咙里气全部吐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摇头。“你不会杀了我,因为那样,你更疼。”
她的话很轻,也很哑。
陈若瑾听完后,笑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神又突然有些黯淡。“阿霜,为什么我想骗你就这么难呢?”
下车前,陈若瑾弯腰去帮她解安全带,苏信看着他的脸颊靠在了她的面前,他耳侧的头发毛茸茸地扎得她很痒,安全带被解开后,陈若瑾在撤回身子的途中突然停住了,他看着她。
“别害怕,我和他不一样。”
这句话里,不再带着他常有的温存,反而很沉着,苏信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突然觉得,这句话相比较于说给她听,更像是他说给自己的。
陈若瑾父亲的事情并没有给苏信带来多少的影响,毕竟她一早就知道陈若瑾是个变态,至于这和他父亲有没有关系,有怎样的关系,并不重要。
在陈若瑾身边的日子很难熬,尽管苏信真的被他待得如捧在心尖上面,可当她每一天为了身边所发生的一切是非因果想破头的时候,再看到陈若瑾,她就觉得自己的牙都快被咬出血了。
这一天,苏信没有联系上陈若瑾,他昨天没有回来,一直到今天早上,她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她记得昨天,陈若瑾早上和她说,晚上要去应酬,会晚些回来,然后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苏信也没有见到他回去。
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苏信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她拼命联系周勇森的那几天,也是一个人,也是在不断地打电话,也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难道她是个克夫的命?
想到这里,苏信觉得荒唐得自己都笑了。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陈若瑾大概是出事了,喝多了摔倒,或是被车撞了?
苏信一直都知道,陈若瑾要的是她呆在他身边,他一天不放她走,她就一天不能离开。苏信曾经期盼有一天,陈若瑾能够从她身边消失,或者死在外面,杳无音讯,就这样不见,她想,她就是这么恨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真的到来。
去报警吧。
这个想法冲进脑袋的一瞬间,苏信就去换上了她自己的那一套衣服,从卧室里面搜寻拿好了为数不多的几样她的东西,快速地出了门。
她几乎是跑着到了每一次打车的地方,然后叫了一辆车,坐上去后,她的样子差点将司机师傅吓到,而定下神来的苏信也有点错乱,她心内惊异于自己终于逃脱,但她气喘吁吁催促司机的慌乱样子,确实是不正常。
坐在车上苏信长时间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忘记了将手机关机,她从包里将手机掏出,才发现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一个未知号码。
她盯着那个号码看着,正犹豫着要不要拨打回去,可手机屏幕却先她一步换了界面,那串号码又打了过来。
苏信选择了接通。
“喂,是嫂子吧?”对方是一如既往地客气。“我是陈律师的助理,我们上次见过面的。”
“有事吗?”苏信停顿了一下,轻声问。
“是这样的,有件事情和您说,您先别着急,陈律师因为上次饭局喝的有些多,导致了胃出血,现在在医院,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对方以为她是在担心,赶紧接着说。“您别着急,陈律师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陈律师说他有一份文件,放在了家里的茶几下面,让您帮忙拿一下。”
“我也说陈律师太辛苦了,这住着院还要工作,您来了可得好好劝劝他……”
皮包上面的金属配饰被苏信捏在了手里,她静静地用指间在那光洁的金属表面划动,狠狠地,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扎进肉里。很快,那里传来一声脆脆的响,她低下头,看到手指最前沿的指甲直直地断了一截。
放下电话,苏信缓缓地攥上了有些发痛的指尖,她沉寂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师傅,改一下吧,去市区医院。”
还好陈若瑾并不是在她工作的医院住着,不然她大概真的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