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戮（1）
章海市的冬天来了，真的很冷。
这几天苏信出门时穿得很多，可每一次被寒风吹到时，都会狠狠地打寒颤，身上变得很凉。每当这时她都会想到陈若瑾的话，不知道那时候她的血，是不是和他说得一样冷……
在早上上班之前，陈若瑾接到了一个电话，这通电话讲了很短的时间，可挂断电话后的他却一直都在沉默。
“你去洗漱吧，我洗完了。”从洗手间出来的苏信，看着背对着她的陈若瑾说了一声。
这时他才回过头，不过看上去依旧有些恍惚，他轻轻答了一声“好”。
简单地收拾完毕，陈若瑾换上了衬衣，下了楼。
在他走到楼梯最下面一节时，他突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喊，然后是铁质的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
陈若瑾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厨房里，苏信定住身子站在水池旁，手上还举着一把勺子，脚下是倒扣在地面上的锅，周围的白花花的东西在地板上面洒了一片。
“粥锅打翻了。”
回过神来，她回答着他的问题，然后赌气一般地把手中的勺子扔进了水池里。
“没烫到吧？”陈若瑾走近来拉她的手。
苏信摇头。
看她脸上的神色还是不好，陈若瑾低下声音来细细哄着她。“冰箱里还有你喜欢的三明治，热一热就可以，或者我们出去吃吧。”
苏信没有买账，她拿上一旁的布蹲下身子收拾起来，嘴里嘟囔着。“我再做一锅。”
大米粥煮得比较慢，不过好在陈若瑾一直耐心坐在餐桌前等，也没有催她。
吃过早饭后，陈若瑾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坐公交车来不及了，我送你吧”
车子很快从别墅里开了出来，经过一段距离，上了公路。一直平稳地开着。
苏信将头靠在座椅后面的靠垫上，她将自己的包放在了膝盖上，她今天背的提包很大，差不多能挡住她的上半身。
路边的风景漂浮而过，苏信却一直直视着前方，不过她的注意力却全部在侧面的位置，在看着那只控制方向盘的手，还有在直直望着道路的人。
车里非常安静，一只手悄悄地在车座底部边沿徘徊，细长的指尖在皮革的料子上面一寸一寸地摩擦着，动作很轻，生怕发出声音。
须臾间，苏信的眉头蹙起，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但她手心已经出了汗。
渐渐地，苏信走了神，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抬起了手。
突然间，一个黑色小巧如零件般的东西被丢在了她的双腿上面，老老实实地停在了她特意抬起的膝盖之间。
“找这个？”
她的手从座椅下面收了回来，盯着陈若瑾扔过来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苏信的双腿放在了车内的脚踏垫上，她闭上眼睛，叹着气。
“是那天去买东西的时候你放上的吧，阿霜，怎么办？我又发现了。”陈若瑾温柔的声音中也听出了些无奈。“那一锅粥你是故意打翻在地上的吧？我跟你说过什么？还好你没有烫到，不过你真是不长记性，居然还找这种小玩意来监视我？”
看着他嘲讽着摇头，苏信竟一下血上了头，她一把抓住她外衣上面的第二颗扣子，狠一发力就给扯了下来，冲着陈若瑾举了起来。
“那你呢？你不是也用这种小玩意在监视我吗？”说完，苏信拿着纽扣的手冲着挡板猛地一砸，纽扣弹开，飞到了后座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在她之前赶到警局门口拦她，怪不得她每一件的大衣他都要亲自为她穿上。他要的是在她身上牢牢地系上一根无形的细线，每当他拽一拽，他就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她都要痛上三分。
车子停在了每次苏信要下车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在警察局了。”
陈若瑾歪过身子看她，笑着去碰她的手。
“阿霜，为什么我想要骗你就这么难呢？”陈若瑾顿了顿声音。“我知道你恨不得让我去死，但你要想清楚，除了我，没有人能告诉你真相。”
苏信的手被他越抓越紧，抽都抽不出来，她尽量平息着心绪，静静地看着他。“那就告诉我。”
“你会痛苦的。”
“我不在乎。”
她简直受够了他这一副端拿作势的善人姿态，明明对她做尽了恶事，最后竟然还能冠冕堂皇地深情起来。对于苏信来讲，这倒不如直接给她一巴掌来得痛快，起码她还能还回去。
陈若瑾抬手碰上她的脸，他的拇指按了按被她咬得紧的那块肌肉。
“可是我在乎。”
他的声音很轻，可为什么就不能轻到让苏信不要听到。
陈若瑾给苏信解开了安全带，他俯过身子想要亲她，可却被躲过。
他没介意，坐回了驾驶位。
“去上班吧，多救一些人，积德行善。”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种话了，苏信不明，要她积德行善？为了避灾躲祸吗？难道她会和他一样，有着人命债要背？还有那么多的恶要偿还？
苏信下车前，陈若瑾在身后叫了她一声，然后轻轻提醒。“去把车后面的纽扣捡回来，放回衣服上去。”
苏信放在车门上的手慢慢地放了回来，她回过身望向他，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速地把手甩到他脸上。
“不可能。”她字句真切地说。
“阿霜。”陈若瑾轻轻一笑。“听我的吧。”
他说的明明是温柔的规劝，可在苏信的耳朵里，是疯态的威胁。
苏信已经太过疲倦了，她放松了身子，坐在椅子上，她仰头看着车顶，语气沉静得犹如陈述。“陈若瑾，你杀了我，然后再杀了周勇森。”
“你想和他一起死？”陈若瑾问她。
她微微侧过头，字字有力地回到。“对，我想和他一起死，不想和你一起活。”
可能是因为瞪得太过用力，陈若瑾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通红，他的手在方向盘上面用力地掐住，连带着手腕一起在抖。
“阿霜，我就当没有听过你那句话，你现在下车。”
苏信没有听他的，反而坐起了身子。“不，我说真的，我不想救他了，让我和他一起死吧。”
她话的尾音还没有落下，面前的男人就如同闻到了风声的捕猎者，他的手带着一阵风向她冲了上来，他宽大的手掌裹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死死按住不停挣动的她，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陈若瑾的手揽着她的脖间，身子紧逼上来，苏信仰头枕着他的手臂，她的后背被他抵在了座椅的边侧。
“阿霜，你不要再说了。”他的语气像是在做最后的警告。
“怎么，不高兴了？”苏信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但还是微微将头抬起，靠着他近了一些。“那，陈若瑾，你跟我一起死。”
直到这一刻，陈若瑾的眼神才有了松动，他慢慢抬起了身子。
苏信心中在笑，果然，疯子就是疯子，这句话都能让他感动。
陈若瑾的唇慢慢地移到了苏信的面前，贴上她的脸，悄悄抿着，边抿边说。“阿霜，我不想。”
“你怕死？”苏信挑衅般地攥上了他的衣领，眼中的愤然在不断起伏，她凶狠地冲着他慢慢地笑，手从他领子随着就摸了下去。“死法，由你挑。”
“我不想你死。”陈若瑾沉下目光，注视着她说。
“你是想让我绝望地活着。”苏信接了他的话。
听了她说的话，陈若瑾静默了一阵子，他微微蹙着眉，认真又专注地对着她的视线。
“阿霜。”他的嗓子突然就有些哑了。“你经历的不是绝望，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什么叫做绝望，你永远都不会体会到，我所说的绝望。”
他的话语说得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可苏信听不明白，只能一脸倔强地看着他。他的话里，他的眼神中，都包含着太多情绪，可她一样也分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