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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谢氏玉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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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安睚眦必报,你今日得罪了他,他日可别去找我姐姐哭诉。”

    讲了一堂课的刘夫子去偏室歇息,原本昏昏欲睡的学子们顿时如鸦鹊般叽叽喳喳地四散而开。

    扶姜正准备溜出去,没料到宗弋会突然拦住她的去路,同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秀眉一挑,她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关心我?”

    宗弋登时变了脸色,怒目瞪她,嫌恶地后退一步:“你少自作多情!若非我姐姐叮嘱我看顾你,你以为我稀罕管你?”

    “那就滚远点。”扶姜收起了笑脸,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看在宗媱和宗家先辈的面子上,过去的事我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是没想到,往日见了他都绕道走的小废物,今日竟然敢跟他如此放肆。

    宗弋何许人也?

    青阳宗氏满门忠烈,宗弋的祖父与父亲皆为容氏战死沙场,如今宗家长子宗晋为国守疆,宗府除了一众女眷,就只剩宗弋这个独苗苗,谁敢惹他?

    宗弋自幼在京城横行霸道,除了皇家,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废物质子。

    紧握的拳头青筋毕露,宗弋咬牙切齿地怒骂:“你简直不知好歹!行,我就等着看,你是怎么被荣安玩死的!”

    他愤懑地转身离开,没料到沈炽突然急匆匆地迎面冲来,二人险些相撞。

    “瞎了你的狗眼!”

    宗弋把一肚子火撒在沈炽身上,毫不客气地狠踹了他一脚。

    沈炽眼眸中尚有未褪去的慌色,本可以躲过的,却是生生挨了下来。

    愤怒,不甘,惶恐,各种情绪在内心交织,那张俊美的脸紧绷着,黑衣之下筋肉分明,骨体瘦劲有力,明明一只手就能放倒宗弋,他却每每任人宰割。

    出了气的宗弋大步离开,沈炽抬起头,便对上了扶姜那双讥诮冰冷的眼。

    “为何不还手?”

    她问的是方才宗弋那一脚,也问今晨在池塘边的那一顿打。

    沈炽紧抿着苍白的唇,须臾才沙哑着声音回了一句。

    “我不是你。”

    没有过多的解释,沈炽默默地越过她离开,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沾着湿泥的脚印。

    扶姜也没放在心上,一群顽劣子弟的争斗,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她遥望向谢府西南角,若非为了谢玉琅,她才懒得来听学。

    只是多年未见,物是人非,谢玉琅还能认得她吗?

    谢府西苑内竹影斑驳,凉风穿入古香古色的八角阁楼,重重叠叠的轻纱宛若少女的裙摆,隐约间透显出一道清瘦佝偻的身影。

    压抑的低咳声断断续续,单薄的云白衣袍遮不住瘦骨,苍白的脸颊因为连续的咳嗽而泛起浅浅的红晕,俊雅面容如清风朗月,清透冷定的眼眸却如幽潭般深不可测。

    “我不过抱病两日,请刘夫子来代课,你便逃得不见踪影,是祠堂没有跪够,还是抄的书太少了?”

    谢玉琅斟了杯茶,压下了喉间的痒意,才抬眸看向对面那个坐无坐相的青衣少年。

    他约莫十七八岁,身量修长,剑眉星目,比起谢玉琅的清淡,五官更显艳色,偏偏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透着一股顽劣之气。

    谢景郁双腿交叉着搭在椅子上,随手揪了颗葡萄丢进嘴里,笑得又乖又坏。

    “刘夫子讲得又闷又无趣,哪能跟大哥比?与其听他念经,我还不如上外边斗蛐蛐。”

    谢玉琅也不恼,“既然这么闲,那就把家规抄一遍,再敢假手他人,我便打断你的手。”

    笑容僵在了谢景郁脸上,他立马正襟危坐,满脸诚恳严肃。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逃了刘夫子的课,不该翻墙出去斗蛐蛐,您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再让我抄书了。”

    他眼睛一眨,水汪汪的泪花立马溢了出来,不安分的手指悄悄地爬过桌面,拽了拽谢玉琅的袖子,可怜兮兮道:“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谢玉琅面无表情地拂开他,“两遍。”

    “我……”

    “三遍。”

    “好嘞!”

    唯恐谢玉琅往上加量,谢景郁赶紧收声,拔腿就跑。

    谢玉琅轻轻扣了扣桌面,一抹黑影忽然闪现在谢景郁面前,同时一叠厚厚的家规压在了他身上,重得谢景郁面目扭曲。

    “随光!你是鬼吗?”

    谢景郁气急败坏地怒吼,被称作随光的侍卫无动于衷,让开了路,任由谢景郁骂骂咧咧地离开。

    谢玉琅终是没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也未察觉到楼下的脚步声停了一下,又渐渐远去。

    随光半跪在他面前,横着一道旧疤的脸掩不住担忧。

    他急切地打着手语:“公子的病越来越重了,不能再拖了!”

    谢玉琅缓过一口气,艰难地冲着他扯了扯嘴角。

    “我无事,不过近来入秋,有些受凉罢了。”

    随光不会说话,他只是殷切而哀求地凝视着谢景郁,笨拙而赤诚地表示:“便是为了长公主殿下,公子也该照顾好自己。”

    “你放心,姜姜大仇未报,我怎么会先行一步?”

    谢玉琅冲着他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那双清冷的眼,却逐渐涌起了浓稠的黑雾,温柔的嗓音如裹挟着利刃,字句泣血,刺骨生寒。

    谢景郁心不在焉地出了西苑,谢玉琅的病似乎越来越重了,这几年他深居简出,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因为死去的长公主容姜。

    “死了都不安分,”谢景郁小声嘀咕,“果然是个祸害!”

    谢景郁正琢磨着上哪儿去找神医给谢玉琅治病,前面不远的荷花池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扶姜,你给我站住!”

    秦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带着一群人气冲冲地拦住了扶姜的去路,蛮横地一伸手。

    “我让你抄的书呢?”

    扶姜面无表情:“若不想废了这只手,就趁早收回去。”

    秦钰瞪着眼睛,大叫道:“好啊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嚷嚷要好好教训扶姜一顿,那群世家子弟立刻围了过去,争着抢着要在秦钰面前表现一番。

    扶姜眉眼生冷,几招便收拾了那群花架子,在秦钰惊恐的表情中,快准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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