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对于贾宏德的问题,王文清在手机里没敢吭声。
要问正阳县的人物,王文清可说得上门清。
就算吉海市的官场,他也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可省里的政坛,就距离他远了很多。除了那些经常上新闻及发表讲话的实权大人物外,王文清所知的也仅仅比平常人多一些而已。
但涉及到关文怡这样的社会团体,所谓工商联的副主、席,王文清像县里很多人那样,以为不过尔尔,对其背景和官场人脉,也就没抱什么太大的期待。
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关之峰的母亲在省里的一个社会团体性质的单位,担任了一个象征性的虚职,没什么太大的背景。
就连关文怡曾经的秘书黄展妍,有机会出任县委书记,也不见得是她的关系,或许是类似某个省里的大领导,偶然的机会看上了,通过潜规则上位也未可知。
也因此,对于关之峰的背景,正阳县官场里,有的隐隐约约感觉其身后有雄厚的政治能量,也有的对此抱着小人般的心态妄加猜测,而没有人给予有力的佐证。
面对贾宏德,王文清不能将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拿来讲。
那样无异于自我贬低,还不如认真听听他的答案,毕竟人家是省里的。
只听贾宏德一字一句地道:“关文怡的老公叫叶俊良。”
“什么,叶俊良,你是说在七年前去世的那个叶副书记吗?”王文清不顾办公室外是否有人听见,声音突然变得很大。
他不能不惊讶。
想当年,叶俊良从京都派到东湖省,四十八岁出任东湖省委副书记,宛如一声惊雷,在东湖省大大小小的官场炸响。
如此年轻,又是上面空降,培养锻炼的意味,凡是有些官场经验的人,无不看得很清。
当时的东湖省省长,再有两年就到届退休,叶俊良接任省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五十的年纪就出任北部经济大省的省长,下一步将会是何方,只要是个人都想得明白。
关键是,如果能在东湖省脱颖而出,对东湖省不仅是莫大的荣幸,未来东湖省的经济发展、政策扶持以及干部成长,都将受益无穷。
一时间,东湖省上下一谈起叶俊良,无不翘首以望。
当时还在临县担任发改局长的小小的王文清也不例外。
如果能攀上叶俊良的关系,或者能和他的儿子在一起任职,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福利。
可谁料到,仅仅在一年后,在一次重要工作会议期间,叶俊良因为连日劳累,突发脑溢血倒在工作岗位上。
转瞬间,全省干部对叶副书记的期望,顿时都化作不尽的惋惜和巨大的遗憾。
但官场犹如世事。
不管你过去多么辉煌,抑或是多么灿烂,一旦人去,宛如夜空中的烟花,究竟只剩一缕青烟。
甚至,那些足以令人惊叹的成就,也都无人提及。
这虽然有些残酷,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屈指我国历史上,曾经那么多帝王将相,我们又能记住几个。
所以,如果不是贾宏德说起,王文清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但,一提起叶俊良,他在东湖省曾经创造的话题,一般人很难达到的高度,依然如日中天。
现在,竟然和眼前的县委办主任关之峰是父子关系,不能不令王文清瞠目。
他失声问道:“你是说,关之峰是叶副书记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贾宏德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要不说他是关文怡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毕竟父子俩不是一个姓。”
“是啊!”王文清感叹道:“说明他跟了他母亲的姓,没姓叶。”
“看来是这样,有很多高干家,都流行随母姓,这他妈的……”
贾宏德不禁骂了一句,但很快就收住了口。
虽然两人是老同学,见面喝酒时经常口无遮拦。
但贾宏德现在是上班时间,正在工作状态中。
身为省纪检委监察二室主任,他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如果被部下听到他在办公室说粗话,显然很不符合他的身份。
对贾宏德的谨慎,王文清并不在意。
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懵,整个人都处在恐惧之中。
想想吧,想想吧。
关之峰竟然是原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在正阳县沙河镇韬光养晦了五年,这是怎样的扮猪吃虎啊!
关键是,在王文清两年副县长,三年县长的经历里,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一次。
甚至,若不是黄展妍提名他出任县委办主任,他竟然不知道属下有个叫关之峰的干部。
最糟糕的是,因为关之峰与自己的得力助手王庆丰不对付,连带沙河镇书记郭凯翔不待见他,再加上,自己与县委书记黄展妍在政治上不是一个阵营的,这一连串的因素,使得自关之峰上任那天开始,两人天生就有了隔阂。
这样就导致后来王文清在很多事情上,与关之峰产生了不必要的摩擦。
尤其是那次招商引资专题会,王文清为了证明自己选用的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是过得硬的,对招商引资的指标提出修改意见,意图否定黄展妍下达的年度指标。
为了维护自己在全县干部中的威信和形象,提出用原来开发区主任提出的方案,并削减全年任务额。
随后,为了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关之峰,他还在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上,逼着关之峰立下了军令状。
这无异于把关之峰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或许就是这件事,关之峰与自己结下了梁子。
从港岛回来后,关之峰就开始插手东城项目上的事。
在明知道这个项目是他王文清的势力范围,和他有着扯不清的干系的情况下,关之峰利用可以左右黄展妍的机会,绕开常委会,直接成立了调查组。
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关之峰有这样硬气的老爹。
而自己,竟然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做了关之峰的假想敌。
王文清心里这个后悔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和关之峰作对。
不仅不能作对,而且还应该狂舔他才对。
在官场浸润了这么多年,难道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现在可好,得罪了关之峰这尊神,未来自己的仕途,包括家族的产业,恐怕就要彻底玩完了。
想到这儿,王文清的脸上冒出了冷汗。
他怯懦道:“老同学,这、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