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怪病
程婉拿着碎银,对阳光照了照,搬了张小板凳让婆子坐下,又给她装了碗白开水,“喝口水,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婆子挥挥手让她去忙,随手把碗搁板凳上,有些不耐烦和嫌弃。
程婉也没在意,关了火,把蛋汤盛出,进屋换了身衣服,抓了把符放兜里,再去找华云琛,交代他:
“我烧了锅蛋汤,你们吃,不用给我留或留下一顿,我会带粮食回来。我早上捉的野鸭子,给放后院鸡圈里了,记得喂水。
还有,一会儿得挑水浇菜。这些活儿,你带着小的几个一起干,不要让他们偷懒,明白了吗?”
又是蛋汤、野鸭、又是野菜的,华云琛脑子险些跟不上她说的,愣了下才应了声。
他想问问她去哪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晌午日头大,你带小的几个午休,不要出去野。”
程婉忽然觉得自己好唠叨,都成老妈子了,再不多说。
临上车前,那婆子又打量她,委婉提醒,“仙姑,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比如铜钱剑、桃木剑、黑狗血之类的。”
程婉摆手,“不必了,你家夫人是生病,不是撞邪,不用带。”
婆子急声道,“程仙姑,你错了,我夫人得的是怪病,老爷给找的大夫、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夫人就是撞了邪。”
程婉:“上车再细说吧。”
婆子面色发沉,她怎么瞧这程仙姑,不像是有本事的样子?
“仙姑,你还是把所需物什带上吧。不然到时着急忙慌的,上哪儿找?”
程婉也很无奈。
她明白这些东西是每个仙姑的标配,可原主她压根儿没舍得花钱置办呀。
她靠的是跳大神来坑蒙拐骗的!
而且,她从业以来,找她的人,不超过十个。
“是你治病还是我治?我说不用便是不用,你若信不过我,我还你钱,我不去了。”
程婉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掏出碎银,塞婆子手里,转身就走。
婆子面色一变,忙拦住她说好话,好一阵,她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而这一耽搁,村里好些人看到。
随之,“她被贵人用马车接走”的消息,如一道风,吹遍全村每个角落,大家都很是惊讶。
有头有脸的瞧不起乡野“仙姑”,先前请她的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穷苦之人。
而且,几个月前她请“仙姑”上身,给人胡乱开药方差点除了人命,程家给赔了笔钱,她后娘把她嫁到华家才填上那个窟窿,这件事,十乡八里都知道。
打那儿起,就没人再找过她。
眼下居然有贵人来请?
有个妇人语气酸溜溜的,“那马车好大,给配的枣红马,还有车夫,阔气得很,是专程来接程婉的。”
“嗐,逞一时威风罢了,若是治不好人,不但要赔钱,还得自己用双脚走回来。”
王婆子忽地拍大腿,后悔道,“那贵人定是受人蒙骗才找上她,我应当上前提醒一二的。不然程氏若是把人治死,我不就成见死不救了?”
她是程婉的邻居,就是她和两个妇人偷听到程婉和那婆子说的话,又将此事传开的。
大家认同点头。
又有人道:“这事儿透着古怪。贵人不找名医不找名士,反而找她,指不定人已病入膏肓,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你还真别说,我觉得就是这样,程氏这蠢货,还傻乎乎去给人偿命,华家和几个孩子怕也要受牵连。”
……
程婉自然也想到这一层。
只不过,她急需用钱,也有信心把那夫人治好,才跟婆子走。
车上,程婉问婆子那位夫人的病症。
婆子支支吾吾推搪,“就是撞了邪,我也不好说,你到了便知。”
她不肯说,还特意与她换了位置,挨着车门坐。
看这架势,像是怕程婉跳车逃走。
程婉也不和她多说,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山路崎岖,颠得人七荤八素,车速也不慢,那婆子捶着老腰,时不时骂几句“山旮旯、穷山恶水”之类的。
程婉也是坐得腰酸背疼,若不是她趁这个机会,汲取灵气积攒力量,只怕她也会忍不住像这婆子那样骂人。
一个时辰后,车子停在一座大宅院门前。
门童往里边层层通传,好一会儿,出来一管事嬷嬷和丫鬟。
婆子对管事嬷嬷点头哈腰,把程婉交接给她,便退下了。
管事嬷嬷神色有些倨傲,也不跟程婉介绍什么的,一路疾走。
宅子很大,里边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假山、怪石堆砌,说不出的气派和雅致。
眼下天儿干旱成这样,那人工湖竟也没干涸,风一吹,湖面波光粼粼。
不过,在古景区玩腻了的程婉,并没有被惊艳到。
见她神色淡然,目不斜视,管事嬷嬷总算正眼瞧了瞧她。
行至一院落,管事嬷嬷把里头的丫鬟下人全打发掉,推开她嫁夫人的房门。
里边还有两名贴身丫鬟,管事嬷嬷上前与她们嘀嘀咕咕,而后一丫鬟上前,撩起床帐,“夫人,冯嬷嬷给你请的程仙姑,来了。”
没得到回应,那丫鬟却冲这边招了招手。
程婉望过去,只看到床上有个高高隆起的肚子!
管事嬷嬷拽着她到床前,“夫人,程仙姑本事了得,是有名的……”
那夫人气若游丝,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声音虚弱而暗哑,“我不治,出去。”
管事嬷嬷低下头,又拽了拽程婉,示意她快给仔细瞧瞧。
程婉走近一步,也看清了夫人的模样。
她眼窝深陷,面容枯槁,乍一看,像个骷髅头,肚大如萝,呼吸都艰难。
任谁瞧着,都知她生机渺茫,只剩一口气吊着。
程婉心中有了判断,“夫人,我能治好您的病。”
夫人不应,还闭上了双眼。
自从她得了怪病,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
钱如流水般花出去,药汤当饭吃当水喝,折腾了足足两年,病却越来越严重。
她如今时日无多,不会再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