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理由
在与管家交代过之后,杨束便在自己家默默等待。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冯义终于在管家的带领下赶到。
进门,看到杨束阴沉的面色,冯义心头狠狠一个咯噔。
紧接着,这位纵横沙场的将军,便突然心虚地埋下了自己的脑袋。
那模样,宛如一个做了错事,正等着责罚的孩子。
当然,杨束并没有直接开罚。
在屏退管家之后,他才重重一拍自己面前的茶几。
啪的那声闷响,吓得冯义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噗通一声跪下之后,冯将军才颤巍巍地道:“卑职有罪,甘愿受罚!”
杨束本就在气头上,听闻此言,嘴角直哆嗦。
举起右手,伸出一根指头,直指冯将军的脸颊。
是特意来了两个深呼吸之后,杨束才勉强将沸腾的火气压下。
又瞪了冯将军好一阵儿,他才怒声喝问。
“尔等,究竟在京郊藏了多少兵!”
咕噜,冯义当场咽了几口口水,心头仅存的侥幸就此破灭。
“果然还是被,被您知道了。”
犹如自语一样的语气,带着几分遗憾,几分惶恐,还有几分释然。
杨束的嘴皮子狠狠一抖,再次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
“属下知罪!”冯义并未替自己争辩。
说完,这家伙便埋下脑袋,一副静等处置的模样。
杨束拧眉瞪着这家伙,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
沉默突然降临,场中的气氛变得莫名压抑。
呼,呼……
在这骤然沉寂的空间之内,两人的呼吸声也显得莫名刺耳。
过了许久许久,杨束终于再次出声。
“问你话呢,那些混小子,究竟带了多少兵马回京!”
“不,不多,合计不足三万。”冯义并未去看杨束的眼睛。
杨束听得脸颊直颤,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蹭了起来。
“两万多人马还少吗?这已经足以被认定为谋反了!”
直到这一刻,他彻底确定,这批无调回京的兵马,便是燕王态度大改的原因!
“吾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冯义急忙辩解。
可此时此刻,他无论说什么,在杨束听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们究竟什么意思重要吗?重要的是,燕王陛下会如何解读你们此举!”
已经被秦妙善针对过一次,杨束很清楚,引得帝王猜忌会有何等恶劣的后果。
冯义眉头紧锁,眼底有一抹杀气迅速划过。
因为隐藏得太快,因此成功躲开了杨束的目光。
下一瞬,他又突地把脖子一梗,真挚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冯某绝不连累兄弟们和您!”
短短的一句话,被说得是掷地有声,坚决果断。
杨束却当场黑了脸!
以他的聪明,焉能听不出冯义话里的意思?
敢情,那家伙是想把私自调兵一事的责任,全揽到自个儿身上!
“胡闹!”杨束板着脸,自然不可能答应。
但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冯义还想再次表态。
杨束却直接阻止了他,严厉道:“你先回去吧,交代兄弟们都老实待着,没我的招呼,谁也不能擅自离京。至于私调兵马一事,我会看着解决的!”
冯义并未立刻应声,是深深把他看了老半天才恭声道:“是!”
待看到他举臂轻摆的动作,冯义才躬身退出大厅。
管家紧接着跨入厅门,见主子以手扶额,闷头沉吟,并未打扰。
外面的天色却越来越暗了。
等杨束回过神来,客厅里便已伸手不见五指。
摸索着点燃油灯,他缓步踱到窗口。
影子从窗台栽落,像是一个跌倒的人,莫名有些狼狈。
风闯进了院子,灌入窗棂,撩拨着他耳鬓的乱发。
裹在夜风中的冰凉,倒让他纠缠沸腾的心绪稍微冷却了一些。
“燕王既已发现京郊藏兵,为何不直接问责?”
这么想着,杨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
这是所有交织在心头的疑问之中,他最想不通的那一个!
放下手掌,他拉了张椅子,坐于窗口,静静凝望着穹顶上的那轮白月。
“让我同楚公主联姻,便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地把我排除在权力中心的理由。楚王女婿这一身份,将是让我边缘化的最好由头!”
“既如此,他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收我为义子?”
杨束托着下巴,独自杵在窗畔,搁那儿头脑风暴。
“嗯,我明白了,燕王这么做应是为了把我捆于燕国,毕竟成为他的干儿子,就不可能入赘楚国了。而且,即便不再信任我,也不妨碍继续榨取我的剩余价值!”
念及此处,杨束苦笑了笑。
“还好,这次那些小子私自调兵,燕王只以为是出于我的授意。所以才会铆足了劲来针对我,暂时并无要降罪那些臭小子的苗头!”
“不过,红霓此时说出与我私定终身的话,无异于在火上浇了一桶油!”
“只怕空口白话的,我是很难与燕王解释清楚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杨束用力摁了摁自己的脑门儿。
他其实是清楚的,这件事无论燕王怎么误会,自己都不能去做辩解。
因为一旦辩解,就等于出卖冯义等人。
要知道,冯义等十六秦将,不只是他的下属,还是他早就认可的弟兄!
出卖弟兄的事儿,杨束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做了,也不能保证挽回在燕王那儿丢掉的信任!
“既然已经甩不掉这口黑锅,那就只能想办法增加对方舍弃我所需的成本!此外,最好是能替那批潜藏京郊的人马编一个正当理由!”
两万兵马虽然不少,但其实真不算太多。
算上禁军,光京城的正规驻军就有差不多五万。
这么一看,被冯义等调回的两万兵卒,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可,找个什么理由才好呢?”
深吸口气,杨束拿手挠了挠脑袋。
这种理由可不好找,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这不,琢磨了小半夜,他也没能想到个合适的由头。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杨束并未回屋休息,而是翻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清晨时分,他的书案之上便多了一沓看似凌乱的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