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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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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烨抵京的日子正是启安城解封的第二日,  憋久了的百姓纷纷走出了家门,中心御道接踵摩肩,廛市瓦子车水马龙,  要过年了,  可不就满城喜庆么。

    南熏门外更是挨山塞海,百姓们三五成群笑着聊着闹着,  担货的小贩穿梭其中大声吆喝,好不热闹。

    萧烨一行因为赶着回京,轻装简行,  侍卫只带了区区衣摆,  马车也低调,  如今被挤在城外进城艰难。

    “老丈,这南熏门外为何如此多人?”侍卫询问一灰衣老者。

    “你不知道?哦,  你是外地人吧。”老者说:“今日沈将军回京,皇后亲自郊迎,  这么,都来瞧瞧。”

    侍卫知晓原因,  道了声谢,就回头去告知萧烨。

    “皇后郊迎?岂有此理!”萧烨愤怒,旋即又大感不解,  “郊迎就郊迎,  为何乱成这等模样,  成何体统。”

    侍卫不答退下。

    “父亲,我们待会儿再进城罢。”坐后一辆马车的萧皎过来,  同萧烨说。

    萧烨不爽:“我堂堂亲王,还得给别人让路不成。”

    萧皎劝道:“可是现在几乎寸步难行。”

    萧烨:“让侍卫开一条路便是。”说罢,他就吩咐下去。

    萧皎便也就不再说了,  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这边侍卫正要呵斥驱散拥挤的百姓为萧烨开路,那头,从城中传来鼓锣之声,是禁军在清场开路。

    拥挤的百姓如潮水般分开,垫着脚一会儿看看城门处一会儿看看城外以北,翘首以盼。

    禁军列队,任何人不得靠近南熏门。

    萧烨一行更加不能走了,除非从其他城门进。

    可萧烨倔劲儿犯了,就非要从南熏门进,他堂堂亲王,凭什么不能走南熏门。

    萧皎听侍卫来报,又去劝了几句,萧烨就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怎么都劝不动,她满心无奈。

    为人子女她也不能说父亲的不是,这一刻她十分想念吴桐,母亲在的话,父亲一定不会如此任性。

    回来之前,她问母亲会不会与父亲和离,母亲很诧异她会如此问,却沉吟了片刻没有给她答案,她回来的一路上都悬着一颗心。

    萧皎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多少母爱,她眼里的亲生母亲苏氏总是在处理王府庶务、关心一家之主以及帮扶娘家,对她没有多少关心。苏氏去了,多年后吴桐嫁进来,她受了外祖一家挑拨,对吴桐多有防备,而吴桐却并不在意她的防备。

    感情都是相互的,对方对你好,你非不识好歹,只会让对方寒心。

    幸好。

    萧皎庆幸自己明白是非不算晚。

    吴桐对于萧皎来说,与其说是母亲,其实更像是君子之交。

    在吴桐这里,萧皎学到了许多的道理,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不是作为亲王嫡女、长林县主,而是作为萧皎这个人,她有想为自己做的事情。

    萧皎真的很不想父母和离。

    “父亲。”萧皎忍不住了,唤了声犯倔的幼稚父亲,道:“您什么时候能够真正顶天立地呢?”

    萧烨一双多情风流的眼惊愕瞪大,太过震惊一时都忘了追究女儿的“忤逆不孝”。

    “您总是这样,母亲迟早会对您彻底失望的。”萧皎叹气,“您不想失去妻子吧?反正我不想失去母亲。”

    萧烨都分不清自己是气还是惊,他以前是想让吴桐教一教女儿,把女儿被苏家带歪的性子给掰回来,却不是想让皎娘的性子往另外一个方向歪。

    这都是什么事啊!

    就在萧烨兀自悲愤神伤之时,南熏门外围观的百姓渐渐感到地在隐隐震动,且愈发清晰,他们转向北边看去,紧接着又听城里传出来鼓乐声,是帝王出行所奏之《太和》。

    门里门外霎时一片肃静。

    不多时,导象宝象先后出南熏门,是帝王才能用的大驾卤簿,萧烨见之眉头皱得厉害。

    大驾卤簿非帝王不能用,非祭天祈榖不用,适才侍卫来报,分明说的是“皇后亲自郊迎”,之前得来的消息都是官家龙体违和只能静养不能视事,也就是官家没有来,只有皇后一人。

    王妡竟敢用大驾卤簿,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萧烨气炸,就要冲过去阻拦,被萧皎眼疾手快给抓住了。

    “父亲,您要做什么?”萧皎惊问。

    “你不懂,你……”萧烨打掉了女儿的手,再转过头去,就看见京兆府尹先导,后有诸位太常卿、御史,然后他就看见了吴慎、左槐、王准等宰执。

    王准且不论,吴慎、左槐竟然也屈服在王妡的淫威之下了么?

    等帝王五辂出来时,萧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是对萧珉的失望还是对朝臣的失望。

    大驾卤簿一路南出,在南熏门外五里圆坛处停下,沈挚带五万兵马已经等在此处,圆坛处旌旗蔽天。

    见到帝王五辂,幽州军骑兵齐下马,以沈挚为首一齐跪下,山呼千岁。

    王妡出玉辂,服通天冠、绛纱袍,登上圆坛。

    随后,太常寺尊以特牲,礼部宣赋,褒奖幽州等西北边塞诸军。

    皇后叫起诸将士后,接着便是献俘。

    与猃戎一战,滑邃活捉了猃戎大贵族德浑的三个儿子,太可用来献俘,为王皇后讨了吉利彩头。

    关押俘虏的囚车陈于大军之后,由两名校尉和一队百人雄壮士兵赶车上来。

    到了近前,这队人轰然跪下,两名校尉大声道:“启禀殿下,臣等幸不辱命,大破来犯之敌,活捉猃獠贵族,阿失毕、绰哚、处月三人。”

    “甚好,诸位将士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当重赏。”王妡的目光一一扫过囚车里狼狈虚弱的三人,其中处月的一条胳膊被雷火球炸飞了,勉强保住一条命。

    三个成了阶下囚的猃戎贵族,看弱梁居然叫个女人出来受俘,顿觉大受侮辱,可他们实在是太虚弱,还被绑了嘴,想骂也骂不了。

    有心无力挣扎的样子,看着可怜又可笑。

    礼部立刻拿出另一份封赏诏书高声宣读。

    西北边塞诸军各有封赏,沈挚封安定侯,从西骊脱身回来的黎一凤封诚意子爵,德安军都尉尹广封兴安男爵,皇甫进、滑邃、谭明亮等将领各有封赏,士兵就是银钱米粮上的赏赐。

    封赏诏书宣完,五万将士再度跪地,齐声谢恩。

    王妡从圆坛下来,缓步走到沈挚面前,握住他的臂膀将他扶起。

    沈挚看着王妡,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王妡微笑:“我知你定不会让我失望。”

    沈挚一瞬间眼眶微微湿润,叉手作礼,道:“臣,幸不辱命。”

    王妡拍了下他的肩膀,再走上前一步,负手望着烈烈大军,沈挚转身,退后半个身位。

    “众将士,平身。”王妡道。

    “谢殿下。”大军齐声喊呼。

    旌旗烈烈,军容飒飒,幽州军不愧为百战之师,其血气血性便是禁军都难以比拟,更遑论厢军民兵。

    在场众臣看在眼里,无不心惊。

    王皇后搞出这郊迎,并非只是为了用大驾卤簿来折辱萧氏皇朝、试探众臣底线,更是向众臣展示她掌握的武力。

    吴慎早就怀疑各地生乱因由,盖因乱得实在太突然太快,还都是国朝之内的要地。

    不仅乱得太快,平息得也非常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要地驻军全部换成了王皇后的人,官员亦是如此。

    北都、南都、西都、括州、荆州、扬州、益州等等,或地理位置重要、或产粮、或产盐产铜,已有大半在王皇后的手中。

    吴慎不由得心惊,官家手中还剩下什么?

    满朝文武任由王皇后生杀予夺,就连官家自己都被软禁了,这天下真要改姓吗?

    在吴慎走神的档口,郊迎一整套流程走完,五万大军将暂时驻扎在北屯卫所,沈挚带五百亲兵随大驾卤簿入城。

    王妡登上玉辂,唤来沈挚走在玉辂左侧,这个位置向来被视为天子宠臣,莫大荣耀。

    《太和》之乐再起,皇后回宫。

    中心御道两旁,百姓夹道高呼千岁。

    吴桐所启发,王妡对宣传工作极为重视,做了事就要宣传自己的功绩出去让百姓知道,八分好事要吹成十二分甚至更多。

    便拿这次封城来说,平准署打掉了一些囤货居奇的奸商,把京城粮价给压了十文一斗,这等爱民如子的事迹那是必须大书特书,瓦子里的书博士不说上一段,那就是不爱国不知百姓疾苦。

    说了自己的好,当然还要再说一说对手的不好,否则如何让百姓去比较呢。

    说不好,也不能直接说,不然就太刻意了。

    不直接说皇帝不好,就说宗室一个个都是光吃不干活的米虫,还有仗着身份祸害百姓的。

    如何激起民愤,自然是同理心。

    正所谓民智已开,堵不如疏。

    怎么疏,就看当权者如何引导。

    王妡坐在玉辂中,看着百姓高呼千岁,深感这几年的潜移默化没白费。

    大梁的后宫一直都是不为别的让世人所提及的,皇后,也只是一个象征符号罢了。

    “沈公仪。”王妡招手叫沈挚再靠近些。

    “殿下。”沈挚控马靠在玉辂窗边。

    王妡想了想,有些话在这里不能说得畅快,不如等回去了。

    但人叫过来了,总要说句话的,于是她说:“好久不见。”

    沈挚双眼霎时亮如星辰,看着王妡,嘴脸控制不住咧出灿烂的笑容。

    他说:“好久不见。”

    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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