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没有孬种
王春梅嚎啕大哭。
各家各户也跟着出人，肖远之更是身先士卒，宋楚烟站在众人之中，认认真真的记下每一张面容。
村长缓慢的站起身：“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便这么做！石头，你带着他们和所有的板车从明面上的小路走，捏几个稻草娃娃放车上当妇孺，人少就交锋，打不过就跑，板车不要了也无妨，保命要紧。”
“是！”李石头当即答应。
“其他的妇孺，就让我家夫人……”
“不成。”李石头站出来打断他的话，“我能带着人冲锋，村长你腿脚不方便，跟着我们去当诱饵也活不下来。可只要有你在，婆婆婶婶姐姐们才能安全活下去。”
“村长，你跟着女人孩子们一起走吧。”
“村长年纪大了，跟着我们送死吗？”
一道道声音响起。
村长欲言又止，终是彻底红了眼眶，指尖攥紧到微微泛白，终是没说出答应的话。
倒是李石头已经带着肖远之去整理东西，村长在原地待了良久，才缓慢的牵起宋楚烟的手：“楚烟，我们也走。为了他们能吸引走所有的目光，我们可能要走最远、最陡峭的路。你能走到最后吗？”
宋楚烟牵着村长爷爷已经皱皱巴巴的手，认真点头。
“能的，只要跟着村长爷爷和叔叔婶婶们，楚烟哪里都能去。”
“好！不愧是咱们的女娃娃。”
村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喊道，“南下江南，有一条必经之路，路上有个繁荣的东武县，若运气好，就在那里见！”
“我们记下了，东武县。”李石头和猎户们都爽朗的笑出声，手下动作却不敢松懈。
妇孺们见自家男人出面，都泣不成声。
宋楚烟跟着村长的步伐回到慕思晚的身边，也没有放开村长的手，见村长正看着自己的儿子远去，紧了紧他的手：“村长爷爷，我们都会在东武县相遇的。”
“楚烟是在安慰爷爷吗？”
“没有。”宋楚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咱们能从荒年的冬天里走出来，一定都能走到东武县，村长爷爷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善事，老天爷总会眷顾的。”
村长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水光，握着宋楚烟的手都在打颤。
而旁边，肖远之整理好东西，便被徐妩拉了过来，将那玉佩塞进他的手里：“若是性命攸关，就用这玉佩换命……能换几条是几条。”
“夫人不必担心。”
“拿着！”
徐妩几乎要将玉佩摁在他的掌心，才哭着离开。
宋楚烟看在眼里，正要去安慰肖瀚，就听见王春梅朝着这边大喊：“凭什么！我们每家每户都出了人，薛家姐妹俩都是寡妇带着孩子，都出了一个女人跟着大队伍，凭什么慕家的不用出人！”
此言一出。
不少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宋楚烟大惊，正要说话，慕思晚已经起身：“谁说我慕家不能出人！我慕家上下无孬种，今日引诱山匪，我义不容辞！”
沈奕川也睁大了眼睛，直接死死攥住了慕思晚的手腕：“母亲，我替您去！我替您去，你哪里能……”
“川儿。”
慕思晚唤住他，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指尖温柔的抵在他的额头，“你要下江南，你要带着囡囡平安的到达那里。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走完这条路。”
“可是……”
“阿娘！”宋楚烟冲过来，将腰间已经没有味道的干花香包给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我会跟着哥哥去东武县的，我们会在那里等着阿娘的。”
“我家囡囡懂事。”慕思晚笑的更加温柔，拥她入怀，在她发间落下一个亲吻，“囡囡，你要好好跟着哥哥，平平安安的南下，阿娘会想办法和你们相聚的。”
“嗯，囡囡会听话的。”
宋楚烟捧着慕思晚狠狠亲了一下，泪眼汪汪的挽着她的脖子，“阿娘要回来。”
慕思晚点点头。
两支队伍都急着准备，慕思晚还是恋恋不舍的把宋楚烟送进沈奕川的怀里，带着两个包袱走进猎户们的队伍里，头也不回。
宋楚烟紧紧攥着沈奕川的领口，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这该死的小孩身体，就连眼泪也无法控制。
也是这讨厌的小孩身体，就连阿娘都没法保护！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沈奕川硬生生止住想要跟去的步伐，紧紧抱着怀里的妹妹，为她擦干净眼泪：“我们也要赶紧走，我们也要活着才能见面。”
“嗯。”
宋楚烟狠狠点头，吸着鼻子，将仅剩的一点粮食和东西整理好。
旁边，徐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平日里娇贵的肖瀚强忍着眼泪，笨手笨脚的收拾他们的行李。沈奕川和宋楚烟也过去帮他，等东西整理的差不多，徐妩才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泪痕，将他们三人拉到身边。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川儿楚烟，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干娘，只要有我家肖瀚一口，也肯定有你们一口。”
“嗯。”
三个小脑袋认认真真的点头，简单的相拥后，两支队伍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
村长带着妇孺们和少数的男丁准备从陡峭的山谷上翻出去，不会到山谷口起正面冲突，猎户那队则沿着羊肠小路全速前进，运气好就能全身而退，若是运气不好，就要正面突破，为她们安全的翻山越岭争取时间。
她们不敢用火把，在黑夜里往陡峭的山壁上爬。
徐妩和肖瀚都娇弱，路上也咬牙坚持了一晚。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们总算爬到山顶，宋楚烟牵着沈奕川的手登上最后一块石头，黑压压一片的鸟雀振翅而飞，朝他们而来，又掠过他们的头顶，往黑暗里去。
山底下的火光却骤然亮起，争执声随风飘来，砸在每一颗心间。
宋楚烟心脏怦怦直跳，喃喃道：“还是遇上了……”
旁边有人在哭。
沈奕川在哭声里握紧她的手：“我们还有彼此，走吧。”
旁边，肖瀚气喘吁吁的扶着徐妩落座，看着下面的火光，胡乱擦去脸上的泪：“娘，我背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