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家就好
宋楚烟眼睁睁看着那火光朝着自己投来，过于幼小的身体却难以挪动半分，她眼前忽闪过上辈子见过的火光和枪声，是死亡的感觉。
偏偏又想起阿娘和哥哥总是温暖的怀抱。
真不甘心呐。
明明这辈子能有更温暖的选择。
耳朵里只剩下身体发出的嗡鸣声，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道黑影来得更快。
她的视野突然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村长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将那火折子拦了下来，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力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那一瞬，她的头被摁进村长的肩头，她看见火光轰得一下亮起，王莽整个人都被点燃，村长的衣服后也烧着火。
但她被紧紧抱着。
“没，没事了……”
村长气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楚烟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听见沈奕川呼喊她的名字，也看见王春梅尖叫着过来灭火，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紧抱着村长，鼻尖瞬间发酸，不争气的流下眼泪，直到村长终于支撑不住，跌在地上。
她顺势滚落下来，被沈奕川死死拽进怀里，低吼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明明差一点就能救到你了，那该死的贾明……”
两边人马已经在周围打起来，混乱一片。
有人喊：“春梅！快带村长回去，快！”
“啊，好。”
王春梅左右没看见贾明，赶紧扶起村长就往外跑。
吃人村庄里的男人们看起来体格庞大，但跟实战多的猎户比起来，力气足够，技巧却根本不够。村里的女人们已经习惯了搜山找东西，而且路上没少吃喝，体力也不差。
村庄里的女人只会跑，人数上就已经比不过全员上阵的李家村队伍。
眼看着局势一边倒。
村庄里的人已经开始抢东西准备逃跑，赵桂花和李大壮瞧见，对视了一眼。
“他们害了我们村里的人还想跑？不成，赶紧追。”
“就是，他们村里都是吃人的畜生，活着也是受累，东西不如留给我们这些活人。”
村里有人赞同，也有人不肯去抢夺东西，一时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
沈奕川和宋楚烟总算冷静下来，他们互相给对方擦干眼泪，沈奕川拉着宋楚烟站起来：“贾明就是疯子……他第一次想推你出去，这次又阻止我救你，妹妹你以前见过他吗？还是有什么私仇？”
“没有。”
她和贾明的恩怨还远远不到要杀人的地步。
更何况，贾明为什么要杀她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孩儿？
不如说……
她紧了紧哥哥的手，郑重说：“他好像更在乎哥哥你活着。”
单单一句话，沈奕川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一起。
他为什么要在乎自己活着呢？
难道说……他认识自己，想要护着自己吗？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会爱屋及乌，也护着自己的妹妹呢？
思绪翻飞间，宋楚烟灵机一动，拉着沈奕川朝着陶老院子的方向走过去。
沈奕川回过神：“妹妹。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哥哥，我刚才看见贾明从这里走了，我想去看看，想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想推我。”她直接拽下身上浸满酒液的外衣，决定冒险一趟去看看贾明到底要做什么。
“好。”
沈奕川也跟着她一样脱掉了外衣，妹妹想做什么，他必定奉陪。
两人来到陶老家的院子围墙外，还没看见贾明的身影，就听见里面传来陶老的一声惨叫，宋楚烟被吓得一缩脖子，沈奕川则拉着她爬上了角落里的几个陶罐，攀上围墙。
陶老正缓慢的倒下去，落在层叠的尸体上。
他怀里的包袱也滑落在地，各类金器银器骨碌碌滚落一片，脚边还有放着几个铁锹铲子等一些器具，还有一小袋子铜板。
而贾明正从陶老的胸口，将一把长刀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他娘的——我把几个小的推出去引发混乱，想趁机摸个大的，没想到这村里管事的四代同堂，就这么点金银细软，还不够老子平日里喝一晚上花酒的。”
他脸上没有一点平日温吞好人的模样，目光阴冷至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地上的东西都收集起来，轻车熟路的往怀里一塞，又看向另外一间烧到一半的房子，喃喃：“真他娘的晦气，这么大个村子，就没谁兜里有个传家宝什么的吗！”
说话间，他一个轻巧的翻身越过围墙，朝另外个院子跑去。
沈奕川和宋楚烟都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来他刚才推人出去！是怕村长扭头赶紧离开，没法制造混乱，他也没法杀人抢东西了！
沈奕川大惊，他从不知道引发争斗和杀人的理由，竟然只是为了抢东西，又紧盯着里面层叠的尸体，身体泛冷。
“陶老家里可是还有孩子，贾明他难道连孩子都要杀吗？稚子何辜！”
他仍存着过去的一片善心，翻身要进去看个清楚。
宋楚烟却清楚，贾明一刀进胸口，不偏不倚瞄心脏，是个杀人惯手，这样的人，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院子里有个能喘气的猪狗鸡鸭，都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沈奕川这次去看，无非是认清世道残酷。
她也跟了进去，越过后院，踏进敞开门的屋子里。
这一次，她还没看清，沈奕川的手已经覆上她的眼睛，哥哥像是深呼吸了片刻，才声音嘶哑的开口：“原来稚子无辜四个字，才是最大的笑话。”
“哥哥……”
“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沈奕川回过身来拥住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不去想墙壁上层叠密布的血痕。
在一众烧杀抢掠里，沈奕川再没去管两方抢夺的人马孰对孰错，只是带着宋楚烟回到人丁寥落的营地，慕思晚已经清醒了很多，见两个孩子踉跄着撞进怀里，一齐埋进她的怀里，像是累到极点。
慕思晚抱紧两个孩子，嗅到淡淡的酒味，也嗅到两人身上散不去的炭火味道和血腥味道。
她不知道村庄混乱到什么程度，也不知两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她只紧紧的将两人拥紧，不耐其烦，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哄着：“回家就好，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