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阿水
跟着奉九清开始学习，兰柠锻炼体魄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小姐想要强身健体，还得多补才是。”
奉九清每晚在兰柠要沐浴的时候，拿着他搭配好的药材放入浴桶之中，让兰柠泡药浴。
他似乎是知道兰柠体内有毒。
因此调配的药材恰好能中和平衡这两种毒，却也能温养兰柠的筋脉。
让兰柠治愈在早上被张校尉锻炼基础增强体魄时，留下来的一些暗伤。
吃得补，外在也补，兰柠实在是无奈。
她都快被腌成药味了。
但是奉九清说皇后知道这件事之后全力支持，甚至很高兴看见兰柠的变化。
因此兰柠也只能受着了。
虽然每次泡药浴的时候疼，但她也知道奉九清是为了她好。药浴完后，奉九清会帮她疏通经脉活络血液。
兰柠无精打采趴在床上，任由奉九清按摩。
“小姐身边没个知心人不太方便，明日去人市一趟吧。”
奉九清给她按摩着，把药膏仔细揉入她的身体。
人市顾名思义就是买卖仆从的地方。
那些人身上有奴印，买家买后会得到这人的卖身契。而买家可以滴血让卖身契认主，从此掌握这个人的生死。
“好。”
兰柠没多问颔首答应下来，就按奉九清说的，她总得要挑一些信得过的人留在身边。
到底是亲信，得从小培养。
奉九清看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莞尔，把最后的药膏用完之后。如同往常般嘱咐了兰柠几句，他便退下。
次日一早，晨练结束后用过早膳。
在两个护卫的随行下，奉九清带着兰柠去了人市。
摊位各异。
手上戴着镣铐的人们面色暗黄粗糙，垂头不语。有的胆大，则是暗含期待四处打量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兰柠只想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或者是稍微大一点的。
奉九清也是这般想。
他带着兰柠来到另一处，这里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女，“小姐可有钟意的？”
“我看看。”
兰柠在附近转起来，卖家见着人来了，再看兰柠和奉九清身上的服饰料子，知道这定然是大户人家。
他们纷纷对自家孩子暗示。
一些瑟瑟发抖或者是面色暗黄的少年少女，也只能勉强抬起头来，露出了有些难看的笑容，怯怯地看着兰柠和奉九清的方向。
却又不敢直视太久。
胆子小，卑微，这些都不是兰柠想要的。
奉九清在旁边落后了半步，不置可否地看着女孩路过一个个摊位。
最终，兰柠在某个摊位前停下来。
奉九清微微扬起眉梢，注意到兰柠在看的这个少年人。躺在烂草席上的少年，此时正枕着双臂睡觉。他的手腕和脚踝都戴着镣铐，身上伤痕累累，血腥味重。
恐怕没少被教训。
卖的人是个穿着粗布的中年人，一看见兰柠在他摊子前停下了，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
“哎哟，贵客！”
他谄媚地笑着，还不忘粗暴地摇了一下那个睡觉的少年。
“我要买他。”
兰柠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脏兮兮的脸，此时此刻他刚被摇醒，有些烦躁地坐起来，满脸不爽。
“这是他的卖身契，只要这个数。”
粗布衣中年人咧嘴一笑，比划了一个数字。
“这么便宜？”
兰柠疑惑，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会一些技能的少年少女，有个差不多的市场价。到这人身上，怎么那么便宜。
“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还有腿疾。”粗布衣中年人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
不仅如此，还是块硬骨头。
之所以会有腿疾也是因为这人之前想着逃跑，被抓回来之后仍旧是屡教不改，半日前主家那边都打断了一条腿，这人还是不从。
贱命一条，留着也无用。
甚至还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自然是低价，想着能赶紧出手就出手。
“好，我买了。”
兰柠话音落下，奉九清也奉命给了钱。粗布衣中年人把卖身契拿出来，在兰柠的配合下用秘法引出一滴血滴上去，兰柠也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少年之间多了一层联系。
“跟我回家，阿水。”
对上那双满是不悦的澄澈眼眸，兰柠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双眼睛就想这么叫他。
手铐脚铐被解开，少年的警惕心很强，观察了一下兰柠身边的奉九清还有两个护卫。论实力，这些人内力沉稳浑厚，都在他之上。
尤其是给这个女孩付钱的，他看不透。
就算在这里逃走恐怕也很快会被抓回来，因此少年沉默了一下，微微低头隐去眼里的锋芒，站起身来。
奉九清见状微微一笑。
“既然小姐叫你阿水，那你便是阿水。从今以后跟在小姐身边，好好伺候小姐。”
“是。”
少年对这个名字意外的接受很快，但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疑虑。
兰柠就买了他，带着回到自己的院落。
少年始终沉默着一瘸一拐跟在后面，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也没被治疗，在回到院落之后兰柠就麻烦奉九清给阿水疗伤。
“小姐放心，保证让他干干净净来见您。”
奉九清笑着答应下来，把那个少年领走去疗伤。
伤势比奉九清想的还要重，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竟然一声不吭一路忍过来也没有痛哼一声，倒是让奉九清多了些赞许。
是个有毅力的，留在公主身边很好。
假以时日多加培养，也会是个忠心卖命的。
奉九清顺便测了少年的骨龄，十年骨龄，比公主大两岁。
接骨疗伤又敷药打了石膏，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奉九清吩咐侍从烧了热水提过来，准备了一些新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便离开。
他还要回去给公主上课。
屋内的门重新关上，静悄悄的，确认周围没人安全之后。
阿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一点点用双手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到那桶热水旁边，一点点擦拭着清理自己。
脑海中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小姐。
阿水想到那小不点坚定选择他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继续埋头不吭声擦拭着自己。
室内，学完今日的内容。
兰柠还记挂着那个少年，“西席，阿水在哪间房歇息？我想去看看他。”
“公主很在意他？”
奉九清的眼眸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隐晦的探究意味，随后没等兰柠回答，他莞尔一笑。
“臣让侍卫带您去。”
他话音落下抬手示意，就有一名侍卫走上前来颔首行礼。
“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奉九清喝着茶，笑眯眯地看着兰柠离去的背影。
等到人走远，身影彻底消失后。
奉九清仍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只是气质却有着难以遮掩的冷淡的疏离。
屋内的侍卫似有察觉，垂首不语。
主子应当是打心底瞧不上卑贱之人的，若非将公主视若月国珍宝，又怎会屈尊降贵为卑贱之人看病养护。
公主心思单纯，不计较尊卑。
只是……主子生性多疑，即便是奴人也需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测忠诚。
那少年如果不能为公主所用，恐怕就要被灭口了。
垂着头的侍卫想着这些。
而兰柠也在这个时候在一个护卫的带领下，来到了阿水居住的房间外。她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
“阿水，方便我进来看你吗？”
女孩清脆甜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内，阿水恰好擦拭完身子正准备穿衣，“公主请稍等，我在穿衣。”
“哦，你慢慢穿，我等你。”
兰柠也不急，就在门外等着。倒是旁边的护卫脸上尴尬又一燥，只能在心底嘟囔真是童言无忌，没有男女大防。
屋内。
阿水的手不自然地放到自己的胸膛上压了压，鼓噪跳动的心跳未曾平息，说不上来莫名涌上来的期待感是什么情绪。
他明明已经决定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可是却又在绝境逢生时，荒唐地对屋外的那个人抱有一丝希望。
她值得相信吗？
阿水的思绪纷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穿好了，他推门而出。
“吱呀——”
一声落下，百般无聊等到门边的兰柠忽然察觉到眼前覆盖下来一道阴影，女孩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了眼前少年的身影。
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驯服的野性。
“小姐，您找我？”
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膏的清香味掠过鼻尖。
兰柠抬眸，认真看起他。
阿水的墨发高高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随风飘动，眉眼之间更添几分狂放，他比兰柠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颇有压迫感。
他的眉毛上的一道划痕，恐怕痊愈之后也会留疤。
当然，他不挂彩的话就更好看了。
兰柠有些惋惜地看了看阿水的腿，但很快就收敛神色。
“阿水，等你伤势好了，跟我一起学习练武吧。”
女孩刚刚的小表情变化，没能逃过阿水的观察。
纵使心底有疑虑。
但是阿水仍旧是认真颔首道，“好。”仿佛兰柠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也不会问任何事情。
“你现在还要静养。”
兰柠看着他的腿有点担心他会留下后遗症，轻轻推他回屋。
“我把我今天学的书带来了，我教你。”
奉九清说教人的同时也是重温巩固知识，所以兰柠也想着教一下阿水，先打好基础。
阿水顿了顿，最终点头。
看着兰柠兴致勃勃的模样，阿水默默跟着埋头学习，没有多说什么。
此前阿水并没有被人教过。
兰柠从基础开始教他学起，发现他上手掌握很快时，不禁有些受到打击，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沉寂了一段时日。
大半个月过去，阿水的恢复力惊人，竟然完全痊愈了。
饶是奉九清也有些惊讶，不过在兰柠提出想要阿水和她一起学习的时候，奉九清答应了。
阿水也加入了体能锻炼的队伍里。
只不过阿水的感知能力很敏锐，在习武之后表现得更加明显，他发现隔壁的院落总有一道气息在他和兰柠开始练武的徘徊。
他练武有天赋，已经开始学拳法身法了。
兰柠还在巩固基础，每天都得锻炼身体，她的体质太薄弱了。
“阿水，你在看什么？”
擦了擦汗，兰柠注意到阿水看着一面墙。隔壁就是纳兰幼怡她们母女住的院落，说起来她和纳兰幼怡在之前的时间里，姑且算是成为了朋友。
但是兰柠渐渐疏远了关系。
纳兰幼怡给她写的笔友信她回复了一二，都是客气疏离，渐渐找理由拉远了关系。
“隔壁的气息，纵使在徘徊。”
阿水收回视线，随意说道。
此时趴在墙上努力听墙角的纳兰幼怡心里焦急，她不知道池兰柠为什么会忽然疏远自己，而且她本来想着在池兰柠出院落的时候把人拦住。
结果，人家压根不打算出门。
这都持续一个多月了，纳兰幼怡实在是受不了。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之不易，必须要想办法接近兰柠，而且她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消息，那可是公主。
纳兰幼怡的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些画面。
想起那人漫不经心说过的话，“公主娇贵岂能有差错，要在别院养八年之久，怕是变化会不小。回宫之时只怕皇后都难认出，这身份玉佩可万万不能弄丢。”
身份玉佩，还有八年之久。
也就是说公主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而且八年早就从年幼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和孩童时候的模样自然是不同的。
这是她的机会。
纳兰幼怡捏紧了拳，如果她不去拼一把，那她这辈子都会困在这小小院落里。
但如果能将公主取而代之……
她不仅可以找国公府报仇，还能享尽奢靡生活，皇后膝下仅此一女，自然是疼爱至极。
一个想法在纳兰幼怡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听不见对面的院落有什么动静，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高墙，暗暗下定了决心。
而此时院落内。
兰柠和阿水锻炼完，兰柠把自己做的精致小巧的飞镖递给阿水。
“小姐，这是什么？”
阿水接过细细端详，发现有些粗糙，但是作为利器使用足矣。
“是暗器，偷袭于无形，你留着防身。”
兰柠收起自己的工具包。
她挥不动那些长枪也舞不动剑，她的速度太慢了。要是真的遇见危险，可能都没近身别人就会被杀了。
所以只能考虑轻便易携的武器，又是她能掌控的。
也就是暗器。
阿水想起兰柠工具包里的那一排银针，不再多言，默默把暗器抱起来别好。
刚做完这个举动，他忽然顿了一下，低声说道。
“小姐，对面要翻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