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尽数清算!
大雪纷纷洒落,一场针对十八年前隐藏圣母皇太后案件的清洗,悄然展开。
以润秋,菊霜为首的,伺候慈庆宫与仁寿宫的宫女太监们。
在两位废太后薨逝那天,也随着这两位废太后,一同殉葬了。
而这场清洗,才刚刚拉开帷幕。
张本和张庆,是张敏的两个堂兄。
正统二年,闽州沙县、尤溪邓茂七起事,金门亦受波及。
张敏族人在事后遭指控与贼人勾结,年长者被判戍军,幼丁则被阉割为奴。
张敏即是因此与两位堂兄,张本和张庆同时被阉割,送到京城,选入宫廷内府为监。
入宫之后,张敏被派去伺候周氏,从此飞黄腾达,成为御马监秉笔太监。
而他这两个堂兄,也在张敏的庇佑下,一个成了敬事房的总管太监,一个成了尚膳监的监正。
当年参与隐藏圣母皇太后,和朱祐樘的太监中,就有他们两人!
圣母皇太后的名字,也是由张本,亲自篡改的!
此刻,他们年岁已高,成化十七年时,便被先帝允许乞骸骨,出宫安度晚年。
并且赐其密云良田三百亩,房屋四间,奴仆十人。
做太监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此刻,张本张庆两位老宦官,正在屋里烤火喝茶,盘算着这个年该怎么过时,屋外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家里的一位家丁问了一句,前去开门。
但当他把门打开,看到门外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制服的西厂番子时。
顿时吓得惊叫一声,不断地后退,最后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在地!
“啊!!!”
“你们……你们来这里干嘛?!”
西厂的恐惧,早就已经深入到顺天府周围,每一户人家心里。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要是被西厂的人敲门,那跟被鬼敲门也差不了多少。
“谁啊?谁来了?”
张庆听到院里的动静,走出房门查看。
当他看到西厂的服饰时,心中被他刻意压制了十八年的记忆,又再次浮上脑海。
和记忆一起浮上来的,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们可都没有忘记,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够安度晚年,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堂弟张敏,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而且他们自出宫后,便一直小心谨慎,从不得罪他人,也从不敢与人生事。
现在西厂能找上门来,也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的事情,败露了!
“啊!是西厂!西厂找上门来了!”
张庆惊呼一声,急忙躲回屋内。
“什么?!”
屋内的张本在听到张庆的惊呼声后,惊得手中的茶碗都摔碎了。
张本提心吊胆了半辈子,害怕了半辈子,隐藏了半辈子的秘密,终于还是暴露了吗?
张本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声音止不住地发抖:“真……真是西厂来……”
张本话未说完,西厂番子已经冲入屋内,不发一言,高高举起凉刀。
乱刀之下,张庆和张本连求饶的话都没有喊出,就已经殒命刀下。
也不知在临死前,他们会不会后悔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秘密将已经怀孕的福氏,移入了安乐堂。
张庆和张本是幸运的,他们在晚年的时候,可以出宫养老。
宫内更多的太监,往往还在年轻的时候,就被宫内繁重的工作,累病,累死了。
偶尔能活到乞骸骨年纪的太监,也只能留在安乐堂养老。
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
许多早已退休养老的太监,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安乐堂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只是太监,还有那些已经出宫的老宫女们,也莫名其妙地在家里暴毙。
朱祐樘对这次行动用的词语,是清洗!
不需要证据,不需要抓捕,不需要审判!
在哪里抓到这些人,就在哪里直接将他们处死!
这场大清洗,死的人数比东厂第一次清洗后宫时,要少得多。
但清洗的深度,追查的广度,却是东厂那次不能比拟的。
毕竟这一次,追查的可是十八年前发生的事了。
当时的很多参与者,在这十八年间,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相继离世了。
在清洗皇宫内的宫女太监时,汪直也没忘记着手处理,和此案有关的那些外朝的官员们。
当年受张敏恩荫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那个弟弟,早在牟斌接手锦衣卫的时候,就已经被牟斌给除掉了。
但这并不代表,张敏在朝中就没有族人了。
现任太常寺卿张苗,就是张敏的侄子。
因为张敏的缘故,初擢中书舍人,后迁大理寺评事,随后拜太常寺丞加少卿。
最后因为张敏的推荐保举,推恩进太常寺卿。
张苗一生,顺风顺水,高官厚禄,尽得之。
并且此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在朱祐樘的高压统治下,依然稳坐正三品九卿高位。
但今天,张苗心中忐忑不安,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得到消息,前东厂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督怀恩,被朱祐樘赐死了。
怀恩被赐死,这个消息暂时只有京城六部九卿等高官知晓。
其他的尚书九卿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不说是欣喜若狂,那也至少是个喜出望外,欢天喜地。
虽然不知道朱祐樘为什么要处死怀恩,但能少一位迫害官员的厂卫头目,对他们这些文官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六部九卿们拍手称快,唯独张苗这位太常寺卿,高兴不起来。
其他六部九卿不知道其中深意,但他这位张敏的侄儿子,可是多少知道些当年的隐情。
不说别的,就是当年张敏的死,和张敏死后,张氏一族受到先帝的特殊待遇,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现在怀恩被处死,张苗的第一反应,就是朱祐樘可能已经知道了一些,当年发生的事。
张苗在家里吃饭时,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让张苗的夫人,感到疑惑。
“老爷,你今天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有心事啊?”
张苗回过神来,强颜欢笑:“没,没有,就是一些公务上的烦心事,不值一提。”
“来,来,吃菜。”
张苗说着,亲自给自己的夫人和两个七八岁的儿子,夹了几块肉吃。
就在张苗一家其乐融融地吃饭时,张家宅邸的大门,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听到这阵急促地敲门声,张苗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谁啊,大晌午地敲什么门啊!”
前院里,传来家丁抱怨的声音,和前去开门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张苗恐惧到心脏急速收缩,双脚绵软无力,全身肌肉紧绷着。
明知道这是徒劳无功,但张苗还是忍不住用力叫喊:“别开门!!!”
张苗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恐惧的尖叫。
这阵尖叫声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相同的是,每一声尖叫声中,都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啊?!”
张苗的夫人被前院的尖叫声,惊得站起身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惊疑不定地向着前院的方向张望。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前院发生什么事了?”
张苗的两个儿子也被吓得,躲到了张夫人的身后。
张苗感觉嘴里发干,像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脖子一样,很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没……没事……我去看看……”
张苗话未说完,便见西厂厂督汪直,领着一群西厂番子,来到了张苗的面前。
看到汪直,张苗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痛苦和艰难,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汪督公,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张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和汪直打着招呼。
仿佛丝毫不觉得汪直在大中午的时候,领着一队番子,一声不响地闯进他家里,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但张夫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却远远没有张苗这么镇定。
张夫人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但她瞪圆的眼睛,和无声流下的泪水,已经表明了她心里的害怕与恐惧。
张苗的两个儿子,更是不堪。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
而不巧的是,他们对名动京城的两厂一卫,有过一些了解。
此刻看到父亲恭敬的神色,和对为首那人的称呼,再加上母亲惊恐的样子,如何不猜到这就是西厂的厂督,汪直呢?
想到关于汪直和西厂的传言,两人不觉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恐惧,吓得当场哭了出来!
“哇啊啊啊!!!”
“呜呜呜呜!!!”
“……”
汪直完全无视张苗两个儿子的哭声,只是冷冷地对着张苗开口。
“陛下有令,张敏犯谋逆之罪,诛九族!”
“张苗,是本督动手,还是你自己走?”
张苗毕竟是太常寺的少卿,是记录在吏部官册上的正三品大员。
用在宫女太监身上的大清洗那一套,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张苗必须由刑部记录在案,公开处刑才行。
而张苗在听到汪直的话后,眼神瞬间发直,心中的恐惧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他直愣愣地瞪着汪直,忽然身体变得僵直,径直向地上倒去!
张苗竟然直接被汪直吓得脑出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