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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十月初五,宜打扫,破土,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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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厂的番子,将北城门上下所有京卫指挥使司的将士,全都带下了城墙,就地审查。

    同时,高顺也下令,令手下的陷阵营沿着京城城墙,一路去替换京卫指挥使司的将士。

    将京城的城墙防务,牢牢抓在陷阵营的手里。

    身着重甲,手执兵戈的陷阵营将士,一路从北城门,向南城门而去。

    一路换防,无不从者!

    ……

    同一片夜空下。

    京城的两位更夫,正在长街上巡逻打更。

    忽然,一位更夫看到左边的小巷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谁?谁在里面?”

    更夫大着胆子,将手中的灯笼,往暗巷里送。

    灯火熹微,看不真切。

    更夫皱着眉,仔细盯着小巷,慢慢向里走了两步。

    火光终于照亮那团黑影。

    飞鱼服,绣春刀!

    “啊!”

    更夫吓得扔下了手中的灯笼,仓惶后退。

    退出巷子后,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地上。

    “你怎么了?”

    同伴好奇地想要来搀扶,但下一刻,他便呆立在原地。

    数十名锦衣卫从左边的暗巷冲出,快速越过两位更夫,向他们的右边冲去。

    他们脚步整齐划一,周身充满了静默的煞气。

    两位打更人被锦衣卫身上的煞气,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摔倒。

    而下一刻,一队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蓝色直身制服的西厂番子,就与锦衣卫擦身而过,表情严肃地从他们的前面,奔向他们的后方。

    经过两位打更人的时候,西厂番子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就差点没将两人吓到失禁。

    但这还不算完,同一时间,大量的东厂番子又从他们右边冲出,奔向他们左方。

    东厂番子身上有种压抑许久的嗜血气息,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阴狠又毒辣。

    仿佛一群在黑夜中觅食的饿狼,只要发现猎物,就会群起而攻之,将其撕得粉碎。

    两个打更人吓得说话都在颤抖:“这……这是怎……怎么回……回事?!”

    “为……为什么,两厂一卫都……都出……出动了?!”

    但这还没完,两人随后又听到响若雷鸣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面色苍白地向后看去,这一下,直接将两人吓到失禁,裤子顿时湿了一片。

    只见在月光下,成千上万黑甲黑马的重装骑兵,从他们身后奔腾而来,向他们的前方奔去。

    “快跑啊!!!快!快!”

    “我站不起来!我腿使不上力气!!”

    “爬过去!快爬到巷子里去!!!”

    “……”

    两人只感觉双腿软得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们用尽今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滚到了旁边的巷子里,才避免了自己被马蹄活生生地踏死。

    劫后余生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恐惧。

    今天晚上,大明京城,将迎来一场血腥的风暴!

    ……

    邹毅领命之后,便率领着一万陷阵营,向紫禁城而去。

    一路上,他见到了大量的东厂番子,西厂番子和锦衣卫,在空旷的京城街道上,来来去去。

    他们神情静穆,眼神凌厉,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京城。

    邹毅来到紫禁城外围后,立刻指挥自己的部下散开,将紫禁城严密保护起来。

    身披重甲的陷阵营,上马是重甲骑兵,下马就是重装步兵。

    一万陷阵营将紫禁城护得水泄不通,进可冲杀京城,退可护驾紫禁城。

    而在紫禁城里面,三千名东厂番子严密防卫三宫六院。

    朱祐樘所住的乾清宫内外,各个角落站满了东厂番子。

    宫内所有太监宫女,不得踏入乾清宫半步。

    所有服侍,皆由东厂番子接手。

    腾骧四卫遍布整个紫禁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密密麻麻,水泼不进。

    整个紫禁城,固若金汤!

    ……

    弘治元年,十月初五。

    宜打扫,破土,安葬。

    忌祈福,出行,会友。

    黑暗的夜色下,刘瑾率领众多西厂番子,按照着东厂名单,挨家挨户地缉拿要犯。

    今日时间紧,任务重,重点还是得放在抓人身上,抄家就只能等之后再抄了。

    先帝驾崩的直接罪魁祸首刘文泰,全家都已经被东厂抓了起来。

    此刻刘瑾带队前往的,是太医院院使施钦,在京城的家。

    “去,把施钦全家给我拖出来!”

    刘瑾一挥手,数名东厂番子便上前,敲开了施钦家的大门。

    大门一开,众多东厂番子如恶鬼一般冲进施钦家宅,将还在睡梦中的施钦和他的家眷,全部抓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要抓我?!”

    “快放开我!”

    连外衣都没穿的施钦,就这么被东厂番子给拖出了家门。

    施钦内心极为恐惧,连路都走不稳。

    半夜被东厂番子抓走,不死也得脱层皮,物理意义上的脱层皮。

    出了家门,施钦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刘瑾。

    如今刘瑾在东厂风头正盛,朝中大小官员都认得他。

    施钦连忙高喊:“刘公公,这又是何故抓我啊?!”

    刘瑾看着施钦被吓得惨白的脸,发自内心地高兴。

    “你还好意思问我?”

    “等会见到先帝之后,你再当面向先帝请罪吧!”

    “啊?!”

    施钦听后,当即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刘瑾不屑地撇了撇嘴:“带去菜市口刑场,等候集中处刑!”

    “是,刘公公!”

    “剩下的人,随本公公继续缉拿仲兰。”

    “是!”

    ……

    与刘瑾同时行动的,还有李广。

    行人司左司副曾可义家宅里,哭喊声一片。

    “李公公!我无甚过错,为何抓我!?”

    曾可义梗着脖子,气愤地满脸通红。

    自他上任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无贪墨受贿之举。

    既然从无过错,那么东厂就无权缉拿他!

    这官司,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那也是他占理!

    曾可义满腔怒火,毫不畏惧地怒视着李广,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怯弱。

    李广冷笑:“曾大人果真是朝中清流,若是平常,咱们东厂还真是动不得你。”

    “要怪,就只能怪曾大人是由内阁推举,未经陛下首肯,就上任的传升官。”

    “而陛下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们这些传升官!”

    “什么?!”

    曾可义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由内阁举荐的传升官,陛下就容不下他。

    陛下对内阁,对外朝的猜忌,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曾可义忽然跪倒在地,对着紫禁城的方向,顿首叩拜!

    “陛下!请您开眼啊!”

    “臣曾可义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求陛下明察啊!”

    李广脸上讥讽之色更重:“曾大人,你入朝为官多年,怎么还不明白。”

    “陛下只需要对他忠心的人,不需要对大明忠心的人。”

    “啊?!”

    曾可义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但为时已晚!

    李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把他拖去菜市口,等候集中处刑,今晚要杀的人还多着呢。”

    “是,李公公!”

    “还有他的家眷,全部押入东厂大狱,等候陛下发落!”

    “是!”

    ……

    东厂两位公公,杀人抓人办的如火如荼,声势浩大。

    西厂这边,动静也不小。

    西厂厂督汪直,率领百位西厂番子,亲自提审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瑞安伯王源。

    除了王源之外,还有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崇善伯王清,右军都督府右都督王浚。

    瑞安伯王源,崇善伯王清,右军都督府右都督王浚,都是王皇太后的亲弟弟。

    三人都算是朱祐樘的舅舅,但不是亲舅舅。

    和庆云侯周寿,长宁伯周彧一样,王源三兄弟都因为王皇太后的原因,得以封伯,并任职五军都督府。

    此时,瑞安伯府的书房内外,布满了西厂番子。

    汪直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前的三位皇亲国戚。

    三位外戚俱是正一品的,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其中两位还被封了伯爵。

    但这三位,在汪直面前,却仍然表现的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毕竟有周寿周彧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当今陛下连自己的亲舅爷都敢凌迟。

    他们这三个还不是亲生的舅舅,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招惹厂卫。

    今晚西厂厂督汪直亲自带人前来,奉陛下之令,要求他们五军都督府所有官员,停职接受西厂检查。

    这下,可真把他们给吓坏了。

    瑞安伯王源内心忐忑不安,唯恐东窗事发。

    不得不鼓起勇气,主动对汪直发问。

    “汪督公,陛下突然要我们五军都督府所有武将,停职接受调查。”

    “到底是为了何事?”

    汪直神情冷漠,说话毫无顾忌:“三位都督只需要回话便是,其他事情,勿需过问。”

    “是,是。”

    王源低下头,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随后汪直便开始冷冷提问,通过他们的回答,来判断对方是否有不臣之心。

    天下军权,必须牢牢地掌握在陛下的手中!

    ……

    今夜的京城,格外喧嚣。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率领一千锦衣卫,前往中城兵马司。

    在路上,牟斌遇到一队赶往中城兵马司调查的西厂番子,便一路前去。

    五城兵马司在夜晚,也是有人巡逻守夜的。

    此时,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耿文新,正和中城兵马司的同僚们,在饮酒取乐。

    最近这些天,京城实在是太冷了,晚上值夜时,就要喝点酒才舒服。

    耿文新正谈到高兴处时,中城兵马司的衙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为了方便出去巡逻,中城兵马司衙门的大门,一般是不上门栓的。

    耿文新被人扫了兴致,心头正火气,但转头一看,却见那群人各个身着飞鱼服,手执绣春刀。

    门外的寒风一吹,耿文新酒醒了大半,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牟指挥使,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了?”

    耿文新慌张地想把桌上的酒藏起来,但房间里众人身上的酒气是藏不住的。

    牟斌面色严肃,目光冰冷:“中城兵马司所有人,听令!”

    “陛下有旨,令五城兵马司所有将士,立刻停职卸甲,等待西厂的审查!”

    “审查完成后,没有陛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家宅半步!”

    “五城兵马司的所有职责,即刻起由锦衣卫全面接手!”

    听到命令后,中城兵马司的所有将士,面面相觑,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陛下便下令解除了他们的职务,还要他们卸甲接受西厂的调查。

    难道说,陛下有意要对五城兵马司动手了?

    想到某种可能,耿文新更是白了脸颊。

    见中城兵马司各个将士,迟迟不动,牟斌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卸甲!”

    耿文新回过神来,面色纠结了一会,随后看向周围的属下。

    “对对,快卸甲,都快卸甲!”

    耿文新本人并未着甲执兵,但其他站岗的属下,可都穿着铠甲,拿着兵器。

    明朝士兵总体披甲率其实不低,按照账面上的数据,总体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有非常多的铠甲只存在于账面上,军部上报了,户部拨款了,工部也差工匠制作了。

    但仓库里就是没有。

    而且因为很多铠甲质量太差,导致许多士兵宁愿光着膀子上战场,也不愿意使用那些粗制滥造的铠甲。

    如此一来,倒是造成了明军披甲率不高的现象。

    不过驻守京城的士兵都是精锐,所使用的铠甲自然也是制作精良的钢甲。

    在耿文新的命令下,中城兵马司的将士们,不情不愿地卸甲弃兵,被锦衣卫给控制了起来。

    随行在侧的西厂番子,便立刻上前,就地审问中城兵马司的这些将士。

    就在这时,刘瑾率领着众多东厂番子,也走进了中城兵马司的大门。

    “呦,诸位都在呢?”

    刘瑾看到锦衣卫和西厂的人,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待他看见锦衣卫领头之人,竟然是牟斌时,连忙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指挥使大人。”

    牟斌对刘瑾点了点头后,便不再理他。

    对这位风头正盛的东厂掌刑百户,牟斌没有丝毫交谈的欲望。

    东厂有资格能和他对上话的,只有怀恩,李广这个级别。

    其他人,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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