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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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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格兰东南部区域伯克郡的一家医院里,阳光从窗外照进六楼的房间,让整个房间变得温馨又明亮。

    只是,病房里的气氛并不那么美好。

    “只是手臂骨折了而已,又不是很严重的事,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地给我哥打电话,史密斯?”坐在病床上的少年沉着脸,神色不虞。

    十五六岁的少年唇色有些苍白,五官俊美如画,既有少年的挺拔细致,眉宇间又有少年的凌厉桀骜。

    史密斯是个非常绅士而温和的人,面对语气不太好的少年,态度依然温和:“抱歉,少爷,我不能替您隐瞒先生,只要我有一点点的疏忽和侥幸心理,您的处境就可能很危险。”

    这一次的事,很可能不是什么意外,他们监视了那几个医生私底下的来往情况,果然发现了有人在试图收买他们。

    殷晏一愣,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冷:“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害我?”

    史密斯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将早餐和餐具在殷晏面前一一摆放整齐,退开两步,平静道:“是的,先生已经查出一点眉目了。”

    “是谁?”

    “叩叩叩”正说着话,有节奏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病房外面守着保镖,不许陌生人士靠近,能过来敲门的人,只能是……

    “请进。”殷晏一喜,立即转过头,动作幅度一大就有些头晕,从马背上摔下来,导致他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两扇门的被打开,开门的是个身材高挑,容貌温雅的男人,他侧身站在门口,手臂微抬,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病房。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裁剪合身,做工精细考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优雅,只不过英俊的脸上神色淡漠,唇线微抿,整个人看起来威严沉肃。

    “你醒了?”男人进入病房,视线就透过冰冷的镜片,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脸上。

    被一双凛冽沉静的眼睛一看,刚刚还桀骜的少年立即像小绵羊一样温顺下来,低声打着招呼:“哥。”

    虽然是殷衡的亲弟弟,可是当和殷衡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即使是殷晏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殷衡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嗓音平缓了一点:“手臂感觉怎么样?”

    尽管骨折的手臂疼得不行,但殷晏还是道:“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只要愈合得好,不会留下后遗症。”说到这里,他又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幸好当时西蒙救了我,除了手臂,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他说完话就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男人清冷的目光正好也在看着他。

    不知为何,房间有片刻的安静。

    殷衡定定地看着殷晏的脸,少年神色淡定,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安,“如果他是真的无辜,我不会迁怒你的同学。”

    殷晏这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当时在马场的时候,是西蒙骑的马忽然失控,朝他的马撞过来,如果是人为,西蒙的确有很大嫌疑,但他很清楚西蒙的为人,最多不过是受牵连,他不希望哥哥对自己的朋友迁怒。

    他很清楚,哥哥对付人的手段绝对称得上残酷,西蒙绝对承受不起。

    正在殷晏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低沉淡漠的嗓音从对面响起了,通知他:“今天下午,我会让人给你办理了休学。”

    殷晏一愣,他只是手臂骨折,出了院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为什么一定要休学?难道是还有别的事吗?

    虽然连一点商量都没有就决定了他的去向,但殷晏却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抿了抿唇,问道:“休学多久?”

    “一学期。”仍然简洁的回答,显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殷晏垂下眸:“好,我知道了。”

    他们公学一学年分三个学期,休学一学期,对他影响不是很大,他也没问为什么一定要休学,因为他知道,殷衡这样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有时候未必会告诉他原因。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完话,殷晏就开始吃起了史密斯准备的营养餐。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殷晏才办理出院手续。

    这几天,尽管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殷衡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到医院来陪他。

    殷晏多少有点自责,如果他和哥一样厉害就好了,不会总是被当作棋子,给他哥添麻烦。

    殷晏回到里瑟顿庄园,他就读的是六年制的寄宿制公学,很少回到里瑟顿居住,但是现在,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座位于英格兰东南部伯克郡的古堡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曾经是一位公爵的私邸,整座城堡是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古典而庄严。

    高高的穹顶垂挂着层层烛台,圆形的拱窗和穹隆的浮雕古典而静穆,厚重优雅的天鹅绒帷幔,密实柔软的宫廷式地毯,温暖的壁炉……都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这里,是一百多年前,一位殷家的先辈留学英国后置办的产业,它见证了殷家的崛起,尽管后来殷家移民,已经不在这片土地上发展,甚至每年还要花大笔英镑保养,但里瑟顿庄园,一直没有被变卖。

    他想,那位先辈,一定是个充满智慧且手段厉害的人物,在那个留学生容易被排挤歧视的时代,积累下巨大的财富和人脉。

    殷晏走上二楼的卧室,让人收拾出他的一些珍贵物品,一个由子弹组成的飞机模型,这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和他一起做出来的。

    还有一本相册,里面有几张全家福,其他的还有一些同学和朋友们送的礼物。

    他正指挥着佣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史密斯走过来了,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三下门扉。

    殷晏手臂被绷带挂在脖子上,偏头看向他:“怎么了?史密斯,有什么事吗?”

    史密斯眉眼温和:“少爷,前几天地下室发现渗水的情况,所以我请了几名工人来修缮。”

    殷晏点了点头,“这些你看着处理就好了,花费的话,从每年的修缮费上拨。”

    史密斯看出殷晏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笑了笑,又道,“刚刚修缮地下室的人,在地下室的墙壁中,发现了一个暗隔,里面有两个铁皮箱子。”

    “哦?”殷晏这才有了兴趣,浓黑桀骜的眉毛微挑:“暗隔?铁皮箱子?”

    “是的,看起来应该放了很久了,腐蚀的痕迹很严重。”

    “抬上来看看。”

    不一会儿,两个佣人将沉重的铁皮箱子搬出地下室,放在了二楼的书房中。

    史密斯戴着崭新的塑胶手套,将铁皮箱子上面堆积的灰尘仔细清理干净。

    他皱着眉说:“少爷,这个箱子的密码锁已经生锈了,恐怕只能用其他办法开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性。”

    殷晏没受伤的那只手上戴着手套,轻轻敲了敲箱子,又硬又厚的箱子里似乎有些空,他点头:“没关系,打开吧。”

    这两个箱子大概放了一两百年了,密码锁还是19世纪流行起来的凸轮转片锁,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在殷家买下这座古堡之后,才放进去的。

    如果是殷家人留下的,那么不会在里面放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史密斯是个很博学的人,不仅精通名酒鉴赏和水晶银器的保养,还精通各种古董文物的鉴赏和修缮,他让佣人送来了他的工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铁皮箱子外观其貌不扬,里面却做了特殊的处理,防水防潮,还能隔绝空气,史密斯一层层地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

    铁箱中全是处理好的画轴,每一幅都保存密封得极好,防止颜料被氧化,纸张应该也浸泡过药水,防霉防蛀,延长了保存时间。

    他没有立即展开画轴,而是让人先把书房的窗幔全部拉上,只开启了一盏温和而不刺眼的壁灯,防止颜料被强光照耀。

    殷晏站在一旁,看着史密斯换了一副崭新的手套,将画轴放在书桌上,随后极缓慢地展开画卷……

    整幅画卷色彩艳丽,自成一派,结合了水墨画的意境美和油画的写实。

    奇怪的是,画中的背景竟然是中国古代的建筑物。

    古色古香的房间,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满室生辉。

    少女懒洋洋地趴在矮案边,宫装红裙繁复华丽,墨发迤逦在玉簟上,仪态优雅而随意,纤细的玉指正戳着小白狗,小狗趴在矮案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少女粲然而笑,眸光流转间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画中人栩栩如生,明明是一副静态的画,却可以让人想象得到夕阳灿烂的黄昏,少女将小狗捉弄得生无可恋,然后狡黠一笑的顽皮模样,整幅画都鲜活生动起来。

    画卷上没有印章,也没有题字,不知道作画的人是谁,她的衣服更像是南北朝时期的宫装,而屋内的陈设家具却是清朝中晚期才出现的。

    史密斯有些惊讶,抬头看向神色清冷的少年:“少爷,剩下的还要展开吗?”

    这幅古画肯定是殷家的那位先辈留下的,只是没想到,画的会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古装美人,剩下的卷轴看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殷晏只惊讶了一会儿,就让史密斯接着打开剩下的画轴:“打开吧。”

    史密斯将薄薄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才慢慢展开了第二张画。

    画中天水一色,月光似乎沉在河水里,少女侧坐在画舫舷边,侧颜清冷如花树堆雪,灵蛇髻上仅有一只白玉凤钗点缀,冰蓝色的齐胸襦裙,裙幅熠熠如月华流泻,外罩的白色镂花纱衣和烟纱长披帛,在夜风中翩飞摇曳。

    少女遥望着远处岸边的灯火阑珊,剪水秋眸之中隐隐带着寂寥。

    画卷依然没有印章和画者的署名,只是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写下“蓁蓁”两个字,笔力透背,风骨清逸。

    接下来的每一幅画都是同样的少女,然而服饰和发饰混乱,有时候是南宋,有时候是盛唐……甚至各个时期的衣裙随意地搭配在一起。

    少女情态或是娇憨烂漫,或是高贵优雅,或是清华冷艳,或是俏皮狡黠……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以说画画的人,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心血。

    除了画卷外,铁皮箱子里还有一本泛黄的厚厚手札,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看起来像是篆文,字体尤为繁复,曲折,写法奇古。

    殷晏对篆文没有研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皱了一下眉,虽然也不知道这些画的来历,更不知道画中的少女是谁,只是殷家先辈用暗格把这些东西封存起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这些画里尘封着什么秘密。

    “先把这些收起来,等晚上哥回来了,再问问怎么处理。”

    ……

    晚上七点,夜色已经降临,两辆漆黑的车穿过夜幕,像两支利箭一样驶向港口。

    后座上倚靠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扶着胸口隐隐发痛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边的中年白人男子皱眉,“今晚殷先生也会出现在晚宴上,记得好好向殷先生道歉。”

    少年蔚蓝色的眼睛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摆摆手,透着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四遍了。”

    这满不在意的语气,让中年白人男子额头上青筋一跳:“听着!西蒙,你这次惹了大麻烦……”

    “爸,”少年慢慢回过头来,打断他,“那个殷先生不就是一个华裔商人吗?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他听殷晏说殷家祖籍中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殷晏的爷爷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滞留在美国,他知道殷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但他们家也不算差吧?

    中年白人男子鹰眸犀利,此刻却透着一丝警告,“西蒙,殷家明面上的生意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连克洛菲亚这样庞大的军火商都不敢和殷家正面对上,所以才用手段对付你那位同学,不然,你以为你那位同学为什么被保护得这么严密?即使不能和殷家人为友,也绝对不能为敌。”

    西蒙皱了一下眉。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终于开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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