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等陆锦然派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看见满地的碎片,整个被撕开的玻璃墙,以及宛若废墟的餐厅,俊秀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这是……有人袭击了别墅?
目光从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扫过,这些玻璃质地坚韧,可以防弹防爆,就算碎裂开来,里面还有几层夹胶和纤维丝,不至于变成一块块的碎片。
可是现在,这些玻璃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震碎,全部变成一块块的玻璃碎片和粉末,他扫视一周,似乎只有餐厅的玻璃是这样。
更奇怪的是,他们先生只是叫人清理这里,却没有让他们去追查什么人。
显然,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人做的。
陆锦然的目光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医生正在处理伤口,男人眉眼深邃沉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淡抿,浑身的压迫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很久没有见到先生愠怒的样子了,他一向都是冷静的、从容的,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这并不意味着他脾气好,相反,他脾气一向不好,之所以很少生气,是因为很少有脱离他掌控的东西,很少有敢违背他意愿的人,也很少有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事。
并且,生气这种情绪在他看来是无能的表现。
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谁把先生打成这样?
……
而,罪魁祸首慕容蓁抱着膝盖,默默坐在沙发的一头,垂着小脑袋,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正在被两名医护人员清理伤口的男人。
殷衡的衣襟上都是血,黑色的西装外套被染成了更暗沉的黑,雪白的衬衣领口也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鲜艳刺眼。
那些像是大夫的男人,正在围在旁边,拿着工具,轻手轻脚,有条不紊地清洗伤口和敷药。
皮肉里的玻璃渣子被清理出来的时候,慕容蓁看着都有些疼了,如果不是男人额头上的薄汗,紧绷着下颌线,偶尔会微微皱一下眉,她还以为他感觉不到疼呢。
她收回视线,难得乖乖地没说话,更没有去吵殷衡。
不一会儿,医护人员就仔细谨慎地包扎好伤口,看向助理陆锦然:“殷先生的伤口并不深,只不过创伤面有些大,这几天注意不能碰热水,防止感染……”
交代完注意事项,医护人员就被陆锦然亲自送出了门,几人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客客气气地出了门,然后被司机开车送走了。
等他们走了,慕容蓁低垂着小脑袋,闷闷开口:“殷衡,我把事情搞砸了,所以,我不可以跟着你出去了,对吗?”
殷衡瞥了身边情绪低落的小女鬼一眼,眼眸漆黑深沉,沉默了几秒,淡淡开口,“你很想出去?”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生气,慕容蓁眼睛一亮,一张脸鲜活明艳起来,她转头看向殷衡,笑着问:“可以吗?”
“不可以。”殷衡冷酷地吐出三个字,斩钉截铁地拒绝。
慕容蓁的笑容立即垮下来:“……哦。”
不一会儿,陆锦然又走回来,看着坐在沙发上威严沉肃的男人,温声开口:“先生,早上八点半的飞机,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现在的样子,似乎也不适合出行啊。
殷衡没多说什么,“行程暂时取消,另外,把我办公室的文件送过来。”
等陆锦然开车去取文件的时候,家政人员已经来把餐厅打扫干净,殷衡上楼换下沾染上血污的衣服。
慕容蓁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要进浴室,立即开口提醒:“殷衡,你要洗澡吗?可是你的头还不可以碰热水。”
殷衡正在松领带,听到女鬼的声音忽然驻足,慕容蓁差点撞上去,虽然她是透明的,撞上去也不过是从男人身体穿过去,不过她还是一个急刹,倒退到距离男人一米的地方,疑惑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人回头看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冷冽的视线下移,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脚下的地板。
慕容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小心跟着飘进他的卧室了。
刚刚不小心把殷衡弄伤了,公主心虚着呢,只好在男人淡漠疏离的目光中飘出去,出去前还回头补充道:“不可以洗头发~”
慕容蓁在门外转了一圈,就闪身回到了佛珠空间。
她在太医院的内库房中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佛珠的第三十七任主人是一个医术高明的游医,慕容蓁跟着他三十多年,学了很多东西,除了给人把脉,基本上将老游医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
偶尔她会顺走一点游医炮制好的中药材,然后再给游医几枚金锭,这样,即使游医经常给穷苦百姓义诊,也可以维持生计。
她从药材架上抓了一副药,然后又准备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像是阿胶、灵芝、人参、燕窝……之类,通通都准备给殷衡补身体。
做完这些,慕容蓁拍干净手上的药渣,又用药材柜旁边书案上的毛笔和宣纸,写了一张字条,上面详细地说明了熬药的方法和服药禁|忌。
飘出空间,她把药材和字条放在厨房里,看了看空旷的厨房,似乎殷衡只有偶尔进这里从冰箱拿东西,这间厨房基本只是一个摆设,想了想,觉得不妥,她又收回来,飘去客厅,把东西全部放在客厅显眼的茶几上。
确保待会儿殷衡一眼就能看见后,公主殿下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觉得心里的愧疚少了一丢丢。
余光一扫,她在客厅的沙发缝里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公主凑过去,仔细一看,是个长长的遥控器。
慕容蓁记得,殷衡房间里也有这种小东西,每次他一按上面的按钮,房顶的灯就开启,或者窗幔就自动滑开。
这东西和殷衡的手机一样神奇。
反正又不小心弄伤了人,接下来都要被佛珠关禁闭了,她干脆把这个她好奇已久的东西带进去好了。
慕容蓁将遥控器从沙发缝隙里移出来,然后用灵力戳了戳上面的按钮,挨个给戳了个遍。
可是,这一次,头顶的灯也没有亮起来,窗幔也没有关上,玻璃墙也没有变色,那这个是操纵什么的?
正在她准备先弄进空间再研究的时候,身后蓦然传来男人陌生而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句,字正腔圆:“近日,澳大利亚政府正在各高校中,采取应对外国干预的措施,包括保护敏|感领域研究,组建特别工作小组……”
慕容蓁被这突如其来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吓一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面墙上一直挂着的黑色大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国字脸的西装男人,面带微笑。
公主瞬间闭上眼睛,尖叫:“啊——鬼啊!”
公主殿下还是一千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别的“鬼”,只要有佛珠在,她出现的地方,是不可能有别的鬼魂,但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只“鬼”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甚至比佛珠还厉害!
她用巨大的沙发飞过去砸那面大镜子,然后惊魂未定地藏进佛珠里,深怕被其他的鬼吞掉。
刚刚换了一身衣服,殷衡就听见楼下传来慕容蓁惊恐欲绝的尖叫,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动作顿了一下,从来没有听见过女鬼如此惊恐的声音。
殷衡蹙眉,等他快步下楼的时候,整个客厅已经一片狼藉了,沙发嵌进墙里,茶几砸得支离破碎,房间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全部都砸到液晶电视上,在那里堆积如山。
他站在客厅中央,视线扫视一周,没有发现那只女鬼的踪迹。
陆锦然驱车回到西山别墅,拿起公文包走下车,刚刚走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地狼藉。
这……又发生什么了?
他愣愣地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殷衡,一时间俊秀的脸上都有些怀疑和惊讶。
殷衡听见开门声回头,镜片下的目光淡漠,神色平静,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文件都拿来了?”
能成为殷衡的“心腹”,陆锦然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他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疑惑,“是,另外还有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也一并带来了。”
殷衡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让人把一楼重新装修一遍。”
“……那这几天?”
“去公寓。”
陆锦然立即会意。
殷衡在总部大楼附近有一套公寓可以临时休息,只不过,他很少在那里住,这是陆锦然发现的一个规律,先生似乎不喜欢住在繁华热闹的地方。
至于在天鹅湾、城南和第九区的房子,都在郊区,离总部大楼太远,虽然安静但交通不方便。
他又给家政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公寓那边有人定期打扫,但这么久没住人,需要再仔仔细细地清洁一番。
等陆锦然去车库取车的时候,殷衡在客厅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神色冷漠地扫视满地狼藉,镜片下漆黑的眼眸眯起来,那只女鬼又闯了祸,所以躲了起来?
收回视线,刚准备上楼,余光却瞥见被茶几碎片压着的宣纸。
殷衡缓缓走过去,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抽出那张纸,上面是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字迹高逸清丽,柔美灵婉,虽然全部是繁体字,不过,也不影响阅读,上面的内容是一张医嘱。
他微微挑眉,抬手在一堆被砸坏的东西中,翻出几个黄色牛皮纸包裹的包裹,每一个包裹上细心地贴着名字和用途。
……
慕容蓁回到佛珠中,心有余悸地趴在寝殿里的大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任由黑色绸缎般的长发披在背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那只鬼已经离开了吗?
慕容蓁做了一千多年的鬼,却从来没有见过别的鬼魂,第一次这样猝不及防地看见,受惊不轻……
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别的鬼!现在的她,灵力大损还没恢复,万一打不过,被吃掉了怎么办?
说起来,作为一只怕鬼的鬼,公主殿下觉得还挺失颜面的。
“对了!那些药!”公主忽然想起来,自己砸那面大黑镜子的时候,把那些药全部砸过去了。
公主坐起身,有些懊恼和挫败,这下好了,佛珠已经彻底将她关起来了,她不能再送一份药材出去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弄伤了人,又要被佛珠关几天禁闭?
“佛珠啊佛珠,殷衡肯定越来越讨厌我了,他肯定不会带我出去了。”
飞顶圆帐垂下鲛纱镂空花鸟纹的纱幔,公主趴在金丝楠雕花大床上,幽幽地叹口气。
有点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