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擦干净。
大清早，楚楚去仪元殿给菜苗除草。
转头便看到殿门口有人鬼鬼祟祟探头出来，眨眼间又缩了回去。
她起身呵道：“谁在那？出来！”
一个瘦小的宫女从门外走进来，她走进来扑通跪下：“求求您，救救小林子吧。”
陆楚楚看着她有些面熟：“你”
“奴婢叫玉和，之前见过的。”
陆楚楚想起那天路过宫道举手之劳，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她轻声细语道：“你慢慢说。”
“奴婢原先家住在城外的村里，那天娘娘您来施粥，还跟我说了女子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玉和擦了擦脸上的混着汗水的眼泪，她一路跑过来身上都已湿透了。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推了我娘给我找的婚事，入了宫为宫婢。
宫里俸禄给的高，可大家都只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常说话。”
陆楚楚惊讶这居然是施粥那日的小姑娘，她那时看着怯怯懦懦的。
玉和见楚楚不说话，她语速变得急切：“小林子认识采买的宫女，每次都带些小玩意儿给我。
可和我一同做事的婢子把这件事捅到了嬷嬷那里，上次您路过救了奴婢一命。”
陆楚楚开口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玉和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和首饰放在陆楚楚面前：“嬷嬷将这事告诉了浣衣坊的姑姑，现在浣衣坊的姑姑要打死他。
这是奴婢所有的俸禄，只求您救小林子一命。”
对于玉和来说，小林子是她暗淡的前半生里唯一的光。
只求高额彩礼的父母，嫌自己没用的哥哥。
在她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居然有人不求回报的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每天给她带宫外的小玩意儿。
陆楚楚看了看那些粗劣的首饰，淡淡说道：“你收着吧，我要这些也没用。
你求我没有用，如今我自身都难保。”
听到陆楚楚说她也没办法，玉和一下瘫在地上。
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她从仪元殿跑到这里，几乎是抱着全部的希望。
如今陆楚楚也说没办法，玉和的大脑一下子一片空白。
看到玉和嘴唇苍白，几乎昏厥过去。
陆楚楚开口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得去求皇后娘娘。”
玉和看向陆楚楚：“为了这样的小事去麻烦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同意的。”
“是啊，皇后娘娘不但不会同意，还会把你们两个一同打死。”
陆楚楚知道吴思思最在意的便是规矩和名誉，这事便不能明说。
有时候便是这样，上位者动动手指的事情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楚楚扶着玉和的肩膀说道：“你先起来，把脸洗洗干净，随我去一趟凤仪宫。”
“好，玉和谢谢娘娘。”
玉和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去菜苗旁边的池中洗了洗脸。
陆楚楚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擦干净。”
到了凤仪宫门口。
陆楚楚看向翠谷问道：“娘娘今日如何？”
翠谷笑着说道：“御膳房今日做了娘娘最爱的凉饮，娘娘正在说要给楚答应送去一份。”
“我知道了。”
陆楚楚走进殿内，笑着说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吴思思放下汤匙，嗔怪道：“你倒是闻着甜味了，翠谷，再上一份。”
趁着翠谷去端凉饮的时候，陆楚楚坐下说道：“本来这许多小事不应该麻烦娘娘的，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怎么了？”
听到吴思思问到，楚楚叹了口气说道：“浣衣坊将我一件衣服洗坏了。
本来想着去问问，可那浣衣坊的姑姑竟说这破衣裳早该烂了。”
吴思思皱起眉头：“竟有这样的事情？”
陆楚楚轻轻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与娘娘说道两句。”
翠谷将新端进来的凉饮放在楚楚面前，转身退出去。
吴思思板起脸说道：“这宫中主便是主，仆便是仆，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骑在主子头上的奴才。”
“娘娘切勿动怒，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扰了娘娘的心情便不好了。”
陆楚楚舀起一勺凉饮送入口中：“果真好喝。”
“你别岔开话题。”吴思思拍了下桌子说道：“你呀便是太好说话了，才让那些奴才没轻没重的。”
说罢，吴思思招手唤翠谷来：“你去将我桌上的那支凤钗取来。”
陆楚楚连忙起身道：“不用如此，太兴师动众了。”
“你拿着我的凤钗去，让那奴婢重新给你做一件出来，再问问到底是谁教她的规矩。”
居然有人在她眼下忽略宫规，简直是找罚。
拿着凤钗从凤仪宫出来，陆楚楚侧头对玉和说道：“快，带我去浣衣坊。”
玉和的眼泪又要落下来，楚楚呵斥道：“不许哭，快带我去，若是来不及了凤钗也没用。”
“是，奴婢谢过娘娘。”
玉和带着陆楚楚赶到浣衣坊的时候，院子中没有一点动静。
宫女太监们都在地上跪着，浣衣坊的姑姑厉声呵斥道：“看到没，再有人犯和他一个下场。”
玉和看到地上的人面前一大滩血迹，瞬间吓得动弹不得。
浣衣坊的姑姑看向玉和说道：“还敢回来？”
陆楚楚扫了一眼地上的小太监，怕是已经咽气了。
这支凤钗终究还是来晚了。
玉和趴在地上，一步一步爬过去。
她颤抖着手伸向那人的鼻子下面，又好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来。
浣衣坊的姑姑冷冷说道：“别看了，人都已经死透了。”
这是陆楚楚第一次见到尸体，她忍不住捂着嘴。
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地上变成了一个物件。
楚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她用帕子捂着嘴转过身不去看。
浣衣坊的姑姑连忙招呼那些跪着的太监：“快处理了，吓到小主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楚楚轻抚着胸口，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泼水的声音，还有小声的推搡。
玉和走过来说道：“谢谢娘娘愿意来一趟，让娘娘看到这样的事情都是奴婢的错。”
楚楚想说些什么，可反胃的厉害。
她摆摆手走出浣衣坊的大门，反复深呼吸才压下心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