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先主征吴

    章武元年秋八月的时候啊，先主刘备带着大军到了夔关，自己则驻扎在白帝城。这前队的军马呢，已经出了川口。这时候近臣来奏报说：“吴使诸葛瑾到了。”先主一听，就传旨说不让他进来。黄权就上奏说：“诸葛瑾他弟弟在咱们蜀地当丞相呢，他肯定是有事儿才来的。陛下您为啥要把他拒之门外呢？应该把他召进来，听听他怎么说。要是说得有道理，咱就听；要是不行呢，就借着他的嘴去告诉孙权，让孙权知道咱们兴兵问罪那可是有名头的。”先主听了黄权的话，就把诸葛瑾召进城里了。诸葛瑾进来就拜倒在地。先主就问：“子瑜啊，你大老远跑来，有啥事儿啊？”诸葛瑾回答说：“臣的弟弟在陛下这儿侍奉很久了，所以臣就不怕掉脑袋，特意来跟陛下说说荆州的事儿。以前啊，关公在荆州的时候，吴侯好几次求亲，关公都没答应。后来关公去取襄阳，曹操老是写信给吴侯，让他偷袭荆州。吴侯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是吕蒙和关公关系不好，就自己擅自兴兵，结果就酿成了大祸。现在吴侯后悔得不行。这都是吕蒙的罪过，可不是吴侯的错啊。现在吕蒙已经死了，冤仇也就算没了。孙夫人一直想回来呢。现在吴侯让臣做使者，愿意送回孙夫人，把那些投降的将领绑了送回来，还把荆州再交还给陛下，永远结成盟友，一起去消灭曹丕，来惩治他篡逆的罪过。”先主一听就生气了，说：“你们东吴害死了朕的弟弟，今天还敢拿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朕！”诸葛瑾说：“臣想跟陛下讲讲轻重大小的事儿。陛下您可是汉朝的皇叔啊，现在汉帝已经被曹丕篡夺了皇位，您不想着去剿灭他；却为了兄弟的私仇，而不顾皇帝的尊贵身份：这是舍弃大义而追逐小义啊。中原那可是天下的中心地带，长安和洛阳都是大汉创立基业的地方，陛下您不去夺取，却只盯着荆州：这是放弃重要的而争取不重要的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您即位之后，肯定要振兴汉室，恢复山河；现在陛下您把魏国放在一边不管，反而要去攻打东吴：臣私下觉得陛下您这样做可不好啊。”先主一听就大怒了，说：“杀我弟弟的仇，那是不共戴天的！想让朕罢兵，除非朕死了！要不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先把你的脑袋砍了！现在先放你回去，告诉孙权：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诸葛瑾见先主不听劝，只好回江南去了。

    再说张昭去见孙权，说：“诸葛子瑜知道蜀兵势力大，所以假装求和，其实是想背叛东吴去投靠蜀国呢。他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孙权说：“孤和子瑜可是有生死不变的盟约的；孤不会辜负子瑜，子瑜也不会辜负孤。以前子瑜在柴桑的时候，孔明到东吴来，孤想让子瑜把孔明留下来。子瑜说：弟弟已经侍奉玄德了，不能有二心；弟弟不留下来，就像我不会去一样。他这话那是可以通神明的。今天他怎么可能投降蜀国呢？孤和子瑜那可是神交，不是外人几句话就能离间的。”正说着呢，忽然有人来报诸葛瑾回来了。孙权就说：“孤说得怎么样？”张昭满脸羞愧地退下去了。诸葛瑾见到孙权，说了先主不肯讲和的意思。孙权大惊失色，说：“要是这样的话，江南可就危险了！”这时候台阶下有个人站出来说：“我有个计策，可以解除这个危机。”孙权一看，原来是中大夫赵咨。孙权就问：“德度啊，你有什么好办法？”赵咨说：“主公您可以写个表章，臣愿意做使者，去见魏帝曹丕，跟他陈述利害关系，让他去袭击汉中，这样蜀兵自己就危险了。”孙权说：“这个计策太好了。不过你去的时候，可别丢了东吴的面子。”赵咨说：“要是有一点小差错，我就跳到江里去死，哪还有脸见江南的父老乡亲呢！”

    孙权特别高兴，马上就写了表章称臣，让赵咨做使者。赵咨连夜赶到许都，先去见了太尉贾诩等大小官僚。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贾诩出班奏报说：“东吴派中大夫赵咨来上表章了。”曹丕笑着说：“这肯定是想让蜀兵退兵才这么做的。”然后就下令把赵咨召进来。赵咨进来拜倒在宫殿的台阶下。曹丕看完表章，就问赵咨说：“吴侯是个什么样的君主啊？”赵咨回答说：“那可是个聪明、仁智、雄略的君主啊。”曹丕笑着说：“你是不是夸得太过分了？”赵咨说：“臣可没有过分赞誉。吴侯能把鲁肃这样的普通人招揽过来，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把吕蒙从普通士兵里提拔出来，这就是他的英明之处；抓住于禁却不伤害他，这就是他的仁爱之处；夺取荆州不费一兵一卒，这就是他的智慧之处；占据三江之地，虎视天下，这就是他的雄才大略；向陛下您屈身称臣，这就是他的谋略：从这些方面来看，难道他不是聪明、仁智、雄略的君主吗？”曹丕又问：“吴主很爱学习吗？”赵咨说：“吴主有上万艘战船航行在江上，带着百万的士兵，任用贤能的人，心里想着治理天下的大事；稍有空闲的时候，就广泛阅读书籍传记，浏览历史典籍，吸取其中的主要思想，可不是像那些书呆子一样只会寻章摘句呢。”曹丕说：“朕想要攻打吴国，可以吗？”赵咨说：“大国有征伐的军队，小国有抵御的策略。”曹丕说：“吴国会害怕魏国吗？”赵咨说：“带着百万的士兵，把长江和汉水当成护城河，有什么好怕的？”曹丕说：“东吴像你这样的大夫有多少人呢？”赵咨说：“聪明特别出众的有八九十人；像臣这样的，那是用车装、用斗量，数都数不过来。”曹丕感叹地说：“出使四方，不辱没君主的使命，你可以算得上这样的人了。”于是就下诏书，命令太常卿邢贞带着册封的诏书去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赵咨谢恩之后出城了。

    大夫刘晔劝谏说：“现在孙权是害怕蜀兵的势力，所以才来请降的。以臣的愚见：蜀、吴两国交战，这是上天要让他们灭亡啊；现在要是派一个上将带着几万的士兵，渡过长江去袭击东吴，蜀国从外面攻打，魏国从里面攻打，吴国不出十天就得灭亡。吴国一亡，蜀国就孤立无援了。陛下您为什么不早点谋划这件事呢？”曹丕说：“孙权既然已经用礼节来侍奉朕，朕要是去攻打他，这会让天下那些想要投降的人寒心的；不如接纳他才是对的。”刘晔又说：“孙权虽然有雄才大略，但是他只是残汉的骠骑将军、南昌侯这样的职位。官职低就势力小，还有害怕中原的心思；要是给他王位，那就和陛下您只差一级了。现在陛下相信他是诈降，给他尊崇的位号来扶植他，这可就是给老虎添翅膀了。”曹丕说：“不是这样的。朕既不帮助吴国，也不帮助蜀国。等着看吴、蜀两国交战，如果灭了一个国家，只剩下一个国家，到时候再消灭它，有什么难的呢？朕的主意已经定了，你就别再说了。”然后就命令太常卿邢贞和赵咨捧着册封的诏书和赏赐的物品，直接到东吴去了。

    再说孙权召集百官，商量抵御蜀兵的计策。忽然有人来报说魏帝封主公做王了，按照礼节应该远远地去迎接。顾雍劝谏说：“主公您应该自称上将军、九州伯这样的职位，不应该接受魏帝的封爵。”孙权说：“当年沛公接受项羽的分封，那是顺应时势啊；为什么要拒绝呢？”于是就率领百官出城迎接。邢贞仗着自己是大国的使者，进城门的时候都不下车。张昭可就生气了，大声说：“礼仪没有不敬重的，法律没有不严肃的，你竟敢这么自大，难道以为江南没有能砍人的刀剑吗？”邢贞一听，慌忙下车，和孙权见面，然后一起坐车进城了。忽然车后面有个人放声大哭，说：“我们不能奋不顾身地为主公并吞魏国、消灭蜀国，竟然让主公接受别人的封爵，这不是太耻辱了吗！”大家一看，原来是徐盛。邢贞听到这话，感叹地说：“江东的将相都这样，终究不会长久地屈居人下的！”孙权接受了封爵之后，文武百官都来拜贺，孙权命令收拾美玉明珠等东西，派人送去谢恩。早有细作来报说蜀主带着本国的大军，还有蛮王沙摩柯的几万番兵，又有洞溪的汉将杜路、刘宁两支部队，水陆并进，声势震天。水路的军队已经出了巫口，陆路的军队已经到了秭归。这时候孙权虽然登上了王位，但是魏主不肯接应他，就问文武官员说：“蜀兵势力这么大，我们该怎么办呢？”大家都不说话。孙权叹了口气说：“周瑜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现在吕蒙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和孤分忧了！”话还没说完呢，忽然班部里有个年轻的将领，很激动地站出来，趴在地上奏报说：“臣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熟悉兵书。希望能给臣几万的士兵，去打败蜀兵。”孙权一看，原来是孙桓。孙桓字叔武，他父亲叫孙河，本来姓俞，孙策很喜欢他，就赐他姓孙，所以他也是吴王的宗族。孙河有四个儿子，孙桓是长子，骑马射箭都很熟练，经常跟着吴王出征，立了很多奇功，被任命为武卫都尉；当时他二十五岁。孙权说：“你有什么计策能战胜他们呢？”孙桓说：“臣有两个大将：一个叫李异，一个叫谢旌，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请给臣几万的士兵，去活捉刘备。”孙权说：“侄儿虽然英勇，但是毕竟年纪小；必须得有一个人来帮忙才行。”虎威将军朱然站出来说：“臣愿意和小将军一起去活捉刘备。”孙权答应了，于是就点了五万水陆军，封孙桓为左都督，朱然为右都督，当天就起兵了。哨马探听到蜀兵已经到宜都扎营了，孙桓就带着二万五千军马，在宜都界口驻扎，前后分成三个营寨，来抵御蜀兵。

    蜀将吴班拿着先锋的大印，自从出了四川以来，所到之处，敌军都是望风而降，不费一兵一卒，就一直到了宜都；探听到孙桓在那里扎营，就飞马上奏给先主。这时候先主已经到了秭归，听到奏报就生气地说：“就这么个小毛孩子，竟敢和朕对抗！”关兴上奏说：“既然孙权让这个小子做将领，那就不劳陛下派大将了，臣愿意去活捉他。”先主说：“朕正想看看你的勇气呢。”就命令关兴前往。关兴拜别要走的时候，张苞站出来说：“既然关兴去讨伐贼子，臣愿意一起去。”先主说：“两个侄儿一起去很好，但是一定要小心谨慎，可不能莽撞。”

    这两个人拜别先主，和先锋会合之后，一起进军，摆好了阵势。孙桓听说蜀兵大批到来，就把营寨里的士兵都集合起来。两边的军队列好阵，孙桓带着李异、谢旌站在军旗下面，看到蜀营里冲出两个大将，都戴着银盔，穿着银甲，骑着白马，举着白旗：前面的是张苞，挺着丈八点钢矛，后面的关兴横着大砍刀。张苞大骂说：“孙桓你这个小子！都快死了，还敢抗拒天兵！”孙桓也骂道：“你父亲都已经成了无头鬼了；现在你又来送死，太不聪明了！”张苞一听就大怒，挺着枪就朝孙桓冲过去。孙桓背后的谢旌，骑着马就来迎战。两个将领打了三十多个回合，谢旌败走，张苞乘胜追击。李异看到谢旌败了，慌忙拍马轮着蘸金斧来迎战。张苞和他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吴军中有个裨将谭雄，看到张苞很英勇，李异打不过他，就偷偷放了一支冷箭，正好射中张苞骑的马。那匹马负痛往回跑，还没跑到军旗那里，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把张苞也掀翻在地。李异急忙向前轮起大斧，朝着张苞的脑袋就砍。忽然一道红光闪过，李异的脑袋就落地了，原来是关兴看到张苞的马往回跑，正要去接应，忽然看到张苞马倒了，李异追过来，关兴大喝一声，就把李异劈死在马下，救了张苞。然后乘势追杀，孙桓大败。两边各自鸣金收兵。

    第二天，孙桓又带兵来。张苞、关兴一起出战。关兴站在阵前，单挑孙桓来交战。孙桓大怒，拍马轮刀，和关兴打了三十多个回合，力气渐渐不行了，大败回阵。这两个小将追杀到营里，吴班带着张南、冯习驱赶着士兵掩杀过去。张苞奋勇当先，杀进吴军，正好遇到谢旌，一矛就把他刺死了。吴军四处逃散。蜀将打了胜仗收兵的时候，却发现关兴不见了。张苞大惊失色，说：“安国要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说完，就绰起枪上马。没走几里路，就看到关兴左手提着刀，右手活捉了一个将领。张苞就问：“这是谁啊？”关兴笑着回答说：“我在乱军当中，正好遇到仇人，就把他活捉了。”张苞一看，原来是昨天放冷箭的谭雄。张苞特别高兴，就一起回到营里，把谭雄斩首沥血，用来祭奠死马。然后写了表章派人送到先主那里报捷。

    孙桓损失了李异、谢旌、谭雄等很多将士，力量单薄，抵挡不住了，就派人回东吴求救。蜀将张南、冯习对吴班说：“现在吴兵吃了败仗，正好趁虚去劫他们的营寨。”吴班说：“孙桓虽然损失了很多将士，但是朱然的水军现在在江上扎营，还没有损失。今天要是去劫寨，要是水军上岸，断了我们的归路，那可怎么办呢？”张南说：“这事儿很容易：可以让关、张两位将军，各带五千士兵埋伏在山谷里；要是朱然来救，左右两边的军队一起出来夹攻，肯定能取胜。”吴班说：“不如先派小卒假装投降兵，然后把劫寨的事情告诉朱然；朱然看到起火，肯定会来救应，然后让埋伏的士兵攻击他，这样大事就成了。”冯习等人听了特别高兴，就按照这个计策去做了。

    再说朱然听说孙桓损兵折将，正要去救援，忽然有伏路军带着几个小卒上船投降。朱然就问他们，小卒说：“我们是冯习帐下的士兵，因为赏罚不公平，所以来投降，顺便报告个机密。”朱然说：“报告什么机密？”小卒说：“今天晚上冯习要趁虚去劫孙将军的营寨，约定好了以举火为号。”朱然听完，就派人去通知孙桓。报信的人走到半路，就被关兴杀了。朱然一边商量，一边想带兵去救援孙桓。部将崔禹说：“小卒的话，可不能太相信。要是有什么差错，水陆两军就都完了。将军您只适合稳稳地守住水寨，臣愿意替将军去一趟。”朱然听了他的话，就命令崔禹带一万士兵前去。当天晚上，冯习、张南、吴班分兵三路，直接杀进孙桓的营寨，四面都起火了，吴兵大乱，到处找路逃跑。

    崔禹正在赶路的时候，忽然看到起火了，就急忙催兵前进。刚转过山来，忽然山谷里鼓声大作：左边有关兴，右边有张苞，两路夹攻。崔禹大惊失色，刚要逃跑，正好遇到张苞；交马只一个回合，就被张苞活捉回去了。朱然听说情况危急，就把船往下水退了五六十里远。孙桓带着败军逃跑，问部将说：“前面哪里的城池坚固、粮食充足呢？”部将说：“从这里往正北走是彝陵城，可以屯兵。”孙桓就带着败军急忙往彝陵跑去。刚进了城，吴班等人就追来了，把城四面都围住了。关兴、张苞等人把崔禹押解到秭归。先主特别高兴，传旨把崔禹斩了，大大地奖赏了三军。从此之后，先主的威风震动四方，江南的那些将领没有不害怕的。

    再说孙桓派人到吴王那儿求救，吴王一听可就吓坏了，马上召集文武大臣商量，说：“现在孙桓被围困在彝陵，朱然在江中大败，蜀兵的势力这么大，这可怎么办呢？”张昭就上奏说：“虽然现在很多将领都不在了，但是还有十几个人呢，何必怕刘备呢？可以让韩当做正将，周泰做副将，潘璋做先锋，凌统做合后，甘宁做救应，起兵十万去抵御他们。”孙权就按照他说的，马上命令这些将领赶紧出发。这时候甘宁已经得了痢疾，但是还带病出征呢。

    先主这边呢，从巫峡建平开始，一直到彝陵的边界，七十多里地，连接着扎了四十多个营寨。他看到关兴和张苞多次立下大功，就感叹地说：“以前跟着朕的那些将领，都老得没用了；现在又有这两个侄子这么英勇，朕还怕孙权干什么呢！”正说着呢，忽然有人来报说韩当、周泰带着兵来了。先主刚要派将领去迎战，近臣就来奏报说：“老将黄忠，带着五六个人投奔东吴去了。”先主笑着说：“黄汉升可不是会反叛的人；因为朕不小心说错话，说老人没用，他肯定是不服老，所以才奋力去和东吴对抗呢。”然后就把关兴和张苞叫来，说：“黄汉升这次去肯定会有危险。贤侄们不要怕辛苦，去帮帮他。只要稍微立点功，就赶紧让他回来，可别让他出事儿。”这两个小将拜别先主，带着自己的部队去帮黄忠了。正是：老臣素矢忠君志，年少能成报国功。至于黄忠这一去到底会怎么样呢，那就得看下文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