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冯家女
青州乃临海城市，冬天短，夏天长，比内陆要温和的多。
进入二月之后，天气转暖，冬衣就可以收起，全换成夹的。正值换季之时，三老爷非常大方，传来全福楼的管事，为两个侄女每人做了八套新衣，又打了两样首饰。
小姐丫头的月例也是比照国公府的，一日三餐，因为府衙人少，便一家人一起吃饭，日子可谓是悠闲自在。
转眼到了穆三夫人生辰当日，因为是提前说好的，就算是安四娘满腹怨言，此时也只得打起来精神来。
“小姐，您这样的妆容是不是太简单了点。”红玉说着，上下打量着安初索。
简单的百合髻，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的簪子，右侧一朵小小金盏花，耳朵上是蓝宝石坠子。身上遍刺折枝小葵花上衣，素白半月水波腰封，下面是十六幅湘裙。
细节处可显贵重，但乍一看，多少有几分清减。幸好自家小姐有足够的美貌，就是妆容清减，也不减美貌。
安初萦笑着道：“又不是去相亲，这样就足够了。”
看安三老爷的意思，是打算把安四娘说给穆枫。她这趟过去，是陪太子读书的。
“也是，这几日季妈妈往四小姐屋里跑好些趟了，连衣服妆容都十分关心。”红玉不禁说着。
要不是三老爷是叔叔身份不方便，只怕要给安四娘明言了。就是现在这样，季婆子一趟趟过去，无数次暗示，只怕安四娘也懂了。
“我们只要老实围观就好了。”安初萦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安初萦带着红玉出西厢房，对门安四娘也带着丫头出东厢房，两人撞个正着。
“四小姐。”安初萦微笑着打招呼，果然如她所想的，安四娘是盛装打扮。
也不知道是季婆子说了什么，安四娘脸上的怨气消多了，明知道是相亲，脸上也有几分笑意。
“萦小姐。”安四娘随口招呼着。
两人实在没什么交情，简单的招呼后，彼此都不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往二门走。
行至二门，季婆子己经在了，旁边放着两顶小轿。
“三老爷和三爷己经在外头了，两位小姐也上轿吧。”季婆子笑着说。
安初萦和安四娘各自扶着丫头上轿，出了府衙，安初萦不自觉得挑起帘子一角。
青州民风开放，街上四处可见行走的女子，连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可以带着丫头佣从去逛街。安初萦心里着实羡慕，等再住些日子，她也要出门逛逛街。
轿子走了两条街，轿夫的步子慢了下来。安初萦不禁抬头看去，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三步台阶。门匾上清晰写着，穆府两个大字。
古代的住宅是规格的，比如王府是五间大门，七间正殿。像国公府侯府，都是三间大门，五间正房。再比如各府府衙，多大官阶配什么样的宅院，全部都是有规格的。
大周对商户并不是很压制，但是一般富户之家，就是手里有钱，若是违制，那便是大事了。
穆府这样，若是单以数量来说，这两扇朱漆大门并未违规。但此门之气派，丝毫不逊于国公府邸，这穆家果然如穆枫那般，张扬的很呢。
“安大人到……”
门外小厮一声喝传，安三老爷和安初贤门前下马，小轿却是继续前行。从西角门进入，直到穆府二门处，这才停下来。
丫头扶着下轿，安初萦不自觉得环顾四周，这二门修的……若是论地方大小，真的是足够大了。
但若论细节处，却是欠缺许多。不是钱不够，而是不知道钱哪往里花，这也是暴发户的通病。
而且……即没有换乘的车嫁，也没有软轿，进府全凭走啊。
“安小姐大驾光临，我穆家是蓬荜生辉啊。”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迎了上来，身上也是穿金戴银，却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季婆子小声道：“这是穆家四夫人。”
安初萦心中愣了一下，脸上却是笑着道：“见过四夫人。”
季婆子不是说穆家富了好些代了吗，书香门第家里还出过举子进士，这正室夫人的档次，实在不怎么样啊。
“见过四夫人。”安四娘也跟着说着，脸上的惊讶却有点收不住。
穆四夫人越发显得拘谨，笑着道：“两位乃是国公府的小姐，能招呼两位，实在是我的荣幸。”
这话多少有几分不伦不类，安四娘脸上的鄙视之色几乎压不住，安初萦依然微笑着：“四夫人太客气了。”
三人正客套着，又有两顶小轿进二门。与安初萦和安四娘坐的青油小轿不同，这两顶小轿格外的华丽，不管布料还是顶上装饰，若是颜色换成大红的，都能直接当花轿了。
穆四夫人看轿子就笑着道：“是冯家两位小姐到了。”
安初萦不由的笑了，这还真是巧呢。冯家两位小姐……肯定会有冯月娘吧。不由的看一眼安四娘，只见她脸上浮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连她这个陪太子读书的，季婆子都说了这么多，更何况安四娘这个正主，只怕说的更多。
穆四夫人没有走的意思，安初萦和安四娘也只得站住，安四娘好像故意的一般，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傲慢。
小轿停稳，丫头挑起轿帘，扶着小姐们下轿。
两位冯家小姐一前一后下轿，左边那位勉强称的上端庄优雅，而右边那位，却是妖妖娆娆的，这么冷的天，手里却拿着一个团扇，看着就不像是正经小姐。
安四娘眼中的不屑顿时浮现出来，季婆子说了那么久，她还以为这冯月娘到底有多漂亮，多么优雅大方呢。
现在看来实在很一般，长相尚不及安初萦，气质举止也就是个一般官家小姐那样。若是在京城宴席上，扔到人群里，根本就找不出来。也就是青州这种地方，才会有人说她气质好。
“这两位是……”冯月娘下轿，看到安初萦和安四娘顿时一怔。
尤其是安初萦，她直愣愣看着，有几分回不过神来。虽然她在外头是以才女而著称，但对样貌她也是极其自信了。只是听说高门大户的小姐就是出名，也要论才华，而不是论美貌。
第一美女之类的称呼，传出去也不是多好听。所以她才改走才女路线，但旁人话里话外，连她自己心里，都认为自己是青州第一美女。哪里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安初萦。
她虽然素来自负，但看着安初萦，顿时觉得自己是不如的。就连她以为傲的气质，在安初萦的浅浅淡笑面前，也顿时落了下乘。
“这是知府安大人的两位侄女，刚从京城过来。”穆四夫人连忙上前说着，又对安初萦和安四娘，道：“这是冯家的，月娘和娇娘。”
安初萦听得微一笑，并不见礼。安四娘的笑容多么有几分勉强，却也不算失礼。
若是机伶妇人，便懂得安四娘和安初萦是不想理会冯家女的。这时候该岔开话题，把两方人马隔开。但穆四夫人哪里有这个眼色，还以为她们双方要厮见认识，介绍完毕便笑吟吟站着。
冯娇娘妖妖娆娆的上前，手里摇着团扇道：“两位姐姐好啊。”
安初萦依然面带微笑，却不接话。安四娘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对穆四夫人道：“站了许久，我们也该进去给三夫人拜寿了。”
穆四夫人不由的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是，是，我们走。”
说着穆四夫人前头引路，安初萦和安四娘随后跟上，两人步伐不快不慢，行走之姿可谓是仪态万千。
身后的冯月娘顿时涨红了脸，在这青州里，背后骂冯家的人确实不少。但敢这样当面给她难堪的，这还真是第一次。
冯娇娘却不似冯月娘那般，自恃身份有气自己咽下了，她快步上前直拦住安初萦和安四娘，冷笑着道：“果然是京城来的小姐，这么大的排场架子。”
安初萦微微皱眉，这冯娇娘想干嘛，要在这里干一架？
“既知道我们是京城国公府的小姐，你一个商户女竟然也敢上前质问，真是不知羞呢。”安四娘冷笑说着，下巴微微扬起，似乎想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都发出来，“就你这般也配与我说话？”
安初萦给安四娘递了个眼色，虽然以身份来说，安四娘这话并没有错。但总是在外作客，好歹留点情面。
冯娇娘顿时气红了脸，连身后的冯月娘，听到这话也是怒火上心头，上前道：“这官家小姐，我也是见过的，从来没有哪家闺秀，这般傲慢说话。”
安四娘冷笑着道：“官家小姐更要自重身份，想我安国公府与理国公府世代交好。当日我到理国公府作客，那二房冯姨娘立于主母之后，又亲自奉茶与我。这等下人的亲友，我不让你们给我行主仆大礼，己经是很客气给你们脸面了。”
把冯姨娘提出来说，不止冯月娘和冯娇娘，就连穆四夫人也愣住了。
冯家送到京城当姨娘的女儿不少，而唯一成功的就是理国公府那位。一直到现在，冯家还念在口里呢，对外说起来，总是说自家女儿如何如何尊荣，自家外孙如何如何得势。
哪里想到在安四娘口中，竟然是如同下人一般。自己不屑理冯家女，就是因为这位冯姨娘。
“四小姐，我们走吧。”安初萦不得不开口。
这安四娘在京城小姐堆里使不开，到了青州，倒是底气足了，脾气也跟着大了。
安四娘看着冯家二女低下头，这才满意，却仍然不忘放话：“下次再说话时，记得照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