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私底下,奴婢不清楚,但是明面上,也只有……当年东宫的罗宝林。”说到隐秘事,宋姑姑多了几分谨慎。
“当时先皇病重,宫中有些乱,她把肚子捂的严严实实,可偏偏说出自己怀孕了就流产了,前后算起来,胎不过刚坐稳就没了。”
哪有这么巧?顾绵绵小声道:“是不是有人暗中下黑手?”
“查过,最奇怪的就在这里,好像谁都沾点,又好像谁都没沾手。”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重视程度不言而喻,可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罗宝林呢?”想来罗宝林就是姜昭媛心里嘀咕的那个罗昭仪,可是上次在皇后的永宁宫并没有见到啊。
有位份,不可能连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啊。
“人早就没了,皇上前脚登基,她后脚就没了孩子,时间赶的太巧,在……看来多少有些晦气,念在那个没留住的孩子上,皇上特意册封她为昭仪,她本就因为小产体弱,没养好还是怎么的,册封后没几日就去了!”
“因那时皇上刚登基没多久,又正值国孝,所以罗昭仪后事办的很仓促。”
“太后嫌罗昭仪没福气,又命薄,就下令不允许宫里提起这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伺候的人早就换过一茬,如今已经没什么人知道罗昭仪了,宋姑姑要不是特意去打听,也不清楚这里头内情。
顾绵绵听得心头发凉,捏着毛笔的手僵硬冰冷,半响后,她才轻声问道,“宋姑姑,这里头真的没有人沾手吗?!”她从不信什么巧合。
宋姑姑摇头,把盛满墨汁的砚台往旁边挪了挪,弯腰给她整理袖子,小声道,“要奴婢说,这里头水深着呢!”
只要罗昭仪生下那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可保一世富贵。
“东宫就那么大,恐怕她自以为隐瞒的好,其他人眼里早就漏了痕迹!”
顾绵绵低头沉思着,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上次姜昭媛在心里念叨的那两句。
用了雪才人的东西不知道会怎么死的……
当年罗昭仪也问雪才人要过香粉……
雪才人又曾经是皇后的人。
心头猛地一跳,她小声道,“会不会是雪才人,跟皇后有没有关系?”
“那时陛下刚登基,皇后娘娘不会在那时候动手,太引人注目了,至于雪才人也卑微言轻,没那个能力!”
那是谁,真是罗昭仪自己体弱,没保住孩子?可是她总觉得这里头又不对。
她一时想的入迷,手上的毛笔滴滴答答往下滴墨汁,快写满的一张纸被滴的大片大片的墨。
宋姑姑以为她被吓着了,忙安慰道,“娘娘别担心,您跟那罗昭仪不一样,您若是有身孕了,皇上不知道怎么高兴了!”
能怎么高兴?顾绵绵撇撇嘴,心里对老男人多了一份同情。
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也重视血脉传承,更何况老男人是真有皇位要继承,这么大年纪还没个一儿半女,可想压力多大。
她幸灾乐祸了一会,目光瞥到一旁的字帖和书籍,烦躁的抓抓头发,头上的珠花啪嗒掉下来一朵:“宋姑姑把这些扔掉,我看着头疼!”
“娘娘别动,”宋姑姑给她理好,劝道,“奴婢要是扔了,转头皇上就要问罪了。”
为什么,她都入宫了,还逃不了学习呢,难不成如今当娘娘还要考试不成。
……
今日早朝,静王被人参了。
大概是皇上坚持设立督察院,御史台感受到威胁,私底下一合计,直接把静王参了。
参其宠爱妾室,纵容妾室家人仗势欺人。
御史大夫秦大人一脸正气,高声念着奏章:“启禀陛下,据臣查明,宋进仗着妹妹得静王宠爱,抢占良田,并私下参与赌庄,行事嚣张跋……据臣所察,宋进私放印子钱,如今数额以多大数十万两!”
“陛下!”刑部侍郎忽然站出来,躬身道:“高城之子的案子,臣查到宋进身上……”欲言又止的望了眼静王。
静王铁青着脸,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一个两个多,是简直是胆大包天!
“陛下,臣有本起奏……”一时间,御史台跟人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的排着队上来参静王。
所有的罪名最严重不过是宋进抢占良田,设计高城与李家的事。
“臣认为,宋进仗着静王的势,竟敢设计两位四品重臣,必须严惩不贷。”
“静王也有过错,内宅不严,可见王妃管制不力,静王太过宠爱妾室,忽略嫡妻,陛下当罚!”
荣暄静静等静王被参了一轮后,敲敲龙椅,慢悠悠的道:“着刑部详察宋进。”
“静王闭门思过一个月。”
“退朝。”
众大臣相视一眼,各个目不斜视的离开。
静王铁青着冷冷的扫了眼,转身往后宫走去。
兵部尚书摇摇头,不满道:“想来是去找太后,这跟小孩子打架打不过,回去找人有什么区别!”
今天这事,不过是御史台的抗议,跟静王没多大关系,就算有那么点关系,也不伤筋动骨。
“快把你那张破嘴管管吧!”商老大人横了他一眼,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以后还有的热闹呢!”
“反正跟我们这群大老粗没啥关系。”兵部尚书心大,甚至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态,“商老头,你说今天是静王,明天是谁?”
不外乎那几个呗。
……
静王没去太后的长寿宫,反而去了御书房请罪。
“皇兄,臣弟真的冤枉!”他跪在地上,卑谦恭敬:“那宋氏在府里安分守己,臣弟实在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印子钱都敢放!”
往日娇艳的美人,这会成了催命符,他恨不得掐死她。
“好了。”荣暄淡淡的颔首,脸色平静:“你什么性子,朕怎么会不知道。”有贼心没贼胆,绝对不可能这时候就把自己露出来。
“皇兄,您相信臣弟?”静王感动,神色委屈道:“那宋进,臣弟也没见过几面,哪知道他这么大的胆子!”
“好了,起来吧,你闭门思过一个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只是那宋氏不管她是否知情,都不能再留了。”
“是……,臣弟听皇兄的!”静王一听,神色顿时垮下来,郁郁寡欢道:“臣弟还是很喜欢她的,皇兄真的不能……”
“不能!”荣暄断然拒绝,冷着脸,“再敢求情一句,朕关你三个月。”
见荣暄冷了连脸,静王不敢再说什么,他自幼对这个兄长又敬又怕,虽说心里存了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大多数想法一冒出来,就先被他自己摁下去。
“好了,你去看看太后吧,几日不见,太后定然念着你。”
“臣弟告退。”静王面上绷着,心里轻松,只是禁足一月,到时母后再递个话,说不定根本用不了一个月。
荣暄看着他轻松的背影,勾了勾嘴角,他怎么可能让那母子两那么轻松呢。
太后听到静王被参,气的咬牙切齿,又听闻跟一个妾室有关,更是恼怒气愤,“简直是胆大包天,静王怎么知道那宋家居心叵测!”
“皇上也是,怎么就任由那些大臣污蔑静王!”
“太后!”安嬷嬷忙劝道:“太后您别担心,皇上心里明白,这事跟静王没多大关系,定然不会多生气。”
“哼,本就跟静王无关,都是那宋家胆大妄为!静王缺那些个银子吗?!”太后余怒不肖,心里窝着火,直到看到静王脸色才和缓,担忧焦急的问道,“我儿,可有事?”
“母后,有皇兄在,那些个大臣能把我怎么样,况且那些罪名算什么。”静王行礼坐下,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太后脸色平静,眼中带着杀意,“那个宋氏就不要留了。”
今天敢仗着静王的势放印子钱,明天是不是敢仗着静王的势杀人放火。
“皇兄也这么说。”静王叹息一声,“母后,我下不了手。”好歹也是抱在怀里叫心肝宝贝过。
“哀家来,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这怎么行。”太后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拍拍他的手,爱怜道:“今天陪哀家用膳吧,一会去把你皇兄叫来,哀家再给你说说好话。”
“那真是太好了,就知道母后不会不管我。”他笑眯眯的凑过去,殷切的给太后捏肩锤腿。
“安嬷嬷,你安排一下,念在宋氏伺候过静王,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后事也叫人多上些心,平日伺候我也算尽心。”静王感叹一句,在心里可惜了一句,便不再去想。
“你啊,马上江家的姑娘就要进门了,这上头多上点心,今天那江大人可曾帮你说话?”太后琢磨着,这圣旨下了有些日子了,得叫钦天监早日定下个日子。
人进了门,不愁那江家不帮着静王。
“再说什么呢……”荣暄进来,扫了眼那边母慈子孝,眉眼清冷淡漠,敷衍的一点头,径自走到太后右手边坐下来,“太后今日可好。”
“哀家挺好。”太后脸色的笑多了几分,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静王身上,语气亲昵,“皇上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