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娘从小告诉我，人生来应当是平等的
陆伯游说完，便拉着陆青瑗一起走了，像是要去看望宋燕婉。
厅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陆璟站在中间神色不明，一旁的玉娘看着府中如此，心中有些忐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说话。
陆璟将跪着的红豆拉了起来，随后对玉娘笑着道：“今日之事，让掌柜的见笑了，料子我已挑完，麻烦掌柜的了。”
大晋等级分明，会京城的小姐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见到陆璟如此客气，玉娘一时没反过来，愣了愣，却见陆璟准备出去，匆忙还礼，柔声道：“小姐客气了，玉娘定会将小姐的衣服做好。”
她看着陆璟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这位小姐很早就被赶出了会京，如今回来也没多久，看现在的架势，前路未必不是一片腥风血雨。
会京城中，若是太过心善，只怕这路会走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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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苑中，香炉里正燃着一两千金的百濯香，香气馥郁，久散不退。
“真的？”女子坐在小榻上，一双手正由下面的丫鬟涂着豆蔻，听闻对面人的话，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我们小姐一出马，惹得老爷将大小姐说了一通，还将她身边的下人一起责罚了，若不是明日要进宫，必然得将那下人打板子！”
宋燕婉旁边的徐嬷嬷添油加醋的，就希望能哄得这位祖宗开心，昨日罚跪回来，宋燕婉将她院子里的上上下下都责罚了一通，连她也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宋燕婉抬起一只手，接过徐嬷嬷递过来的茶，得意地道：“哼，非要跟我斗，自不量力，不过还是瑗儿聪慧，最是知道老爷逆鳞在哪。”
“夫…夫人！”一个侍女跑了进来，显得有些急急忙忙的。
徐嬷嬷见状，白了她一眼，斥责道：“真是没规矩的货儿，没看到主子在这里，还敢如此冲撞！”
侍女跪在地上，小心地道：“是奴婢不好，但是老爷已经朝这里来了，还请夫人早做准备。”
宋燕婉听了她的话，一脚踹到那个正在给自己涂蔻丹的丫鬟，“快快快，快下去，东西也都给我撤了。”说完后，往被子里一钻，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陆伯游没一会儿便进了来，看见美人躺在床上，心中一软，“这是怎么了？可用过饭吗？
宋燕婉躺在床上，闷不做声，陆伯游将她掰了掰，发觉怀中人竟然在哭，“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罚你跪了下祠堂，怎么还哭了呢？”
宋燕婉梨花带雨一般，看着陆伯游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就是想着觉得难受，还请夫君惩罚妾身。”
陆伯游见状，忙安慰道：“我昨日罚你，实乃无奈。”
宋燕婉听他这样说，终于抬起头，止住了眼泪。
“璟儿回来，是长公主亲自和皇上提的，还发了好大的脾气，为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认识殿下的，若是她们交情极深，可有想过万一她和公主告你的状，可怎么才好？”
宋燕婉听了后，心中思索一番，面上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妾身也并未想要对她如何，只是她过于顶撞妾身，才略施惩戒。”
她努了努嘴，“而且自古以来，母亲管教自己的子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长公主连这些也要管，是不是手伸得太过长了些。”
陆伯游听了她的话，心中升起些烦躁，“胡说！”
他看了看眼前这人，这些年怎么越来越过，若不是有些忌惮她父家，现在恨不能大声斥责。陆伯游将情绪压下去，柔声劝到：“你是当家主母，何必与一个小辈置气？隔墙有耳，以后切勿再说这类不敬上者之言。”
宋燕婉见他变了脸色，心中一颤，忙娇柔道：“是，刚才是妾身失口之言，还望夫君勿怪。”
听得她如此说，陆伯游脸色好转，与她温存了一会儿，便出了府。
见他走了后，陆青瑗慢慢走了进来。
“母亲！”
宋燕婉见了她很是高兴，“来，瑗儿，坐到我这里来。”
“母亲受委屈了。”陆青瑗掩面而泣，身子微微晃动。
宋燕婉见状，忙劝慰道：“瑗儿，别哭，母亲不委屈，明日便是姐姐办的春日宴，这小贱人要和你一起前去，到时候且看她的笑话。”
陆青瑗听了她的话，眼泪瞬间止住，一脸惊奇地道：“母亲可是要做什么事？”
宋燕婉笑得一脸神秘，“自然是要给她些教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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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堂内，陆璟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人，目光灼灼。
像是感受到了陆璟的眼神，红豆抬头对她笑了笑，她跪了多久，小姐便站在窗前看了多久，怎么劝也不回去。
今日是自己莽撞，连累小姐莫名为她挡了一巴掌，心里浑然不是滋味，又看见小姐这样，心中便更加痛苦，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她埋着头，使劲将头低着，生怕被小姐看出不对劲来。
却见一双雪白绣着云纹的鞋子出现在她面前，小小的一双脚，抬头便是小姐的一张脸。
陆璟蹲下了身子，用绣帕给她擦着眼泪，“别哭了。”
红豆见状，心中更是焦急，“小姐，你快回去，要是被大夫人那的人看到了不好。今日都是红豆的错，让小姐跟着一起受委屈了。”
陆璟没听她的话，继续给她擦完眼泪，看着她道：“你有何错？陆青瑗不讲道理，你不过是按我的吩咐，将衣服护住，又何错之有？”
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讲理的分明是他们。”
眼下天色渐晚，窗外落日余晖渐渐要散去，她伸手想将红豆拉起来。
“小姐，我还没有彻底跪到天黑呢。”红豆想要反抗，却不防陆璟有一股儿巧劲，根本抵挡不住。
陆璟拉着她的手，往房内走去，“谁说要天黑的，父亲只说了跪到晚上，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自然是傍晚，难道你敢说傍晚不是晚上？”
红豆听着她胡搅蛮缠，有些想笑，“小姐，你惯有理的。”
红豆跪了许久，双腿有些不受力，陆璟用一半身子的力量给她撑了进来，扶到了椅子上，拿出药膏替她涂药，“疼吗？”
红豆看着陆璟小心的模样，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其实和小姐也不是没有相处过，可过去三年，她只是小姐的丫鬟，小姐一直都是闷闷的，从不和她多说话，何论这样的关心。
能够像如今这般，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一股暖流突然就淌进了心里，她声音哽咽，“小姐，我是奴才，是下人，您不必待我这般好的。”
陆璟听了她的话，蹙了眉，“以后不许这么说，我不喜欢。”她轻轻地给她涂着药膏，“饿了一天了，秋水在给你做好吃的，蜜豆杏仁豆腐，极是香甜。”
红豆听了她的话，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小姐，您…”
陆璟打断了她的话，“我阿娘从小告诉我，人生来应当是平等的，只是我们所处的境遇不同，所以身份地位难以改变，但即便自己处在再不好的位置，你只要尊重自己，不妄自菲薄，谁说不能谋个光明的未来？”
“小姐说得这话很深奥，我不是很懂。”红豆听了陆璟的话后，一瞬间有种被触动的感觉，但还是不太懂。
“没事，我也不懂，但我们可以一起学。”阿娘离世的时候，陆璟还没有多大，像是知道自己会死，她教给了陆璟许许多多道理。
但是直到陆璟长大去过许多地方，也没有见到过阿娘所描述出来的那个世界，理想的、美好的、和平的。
她见到的往往是喧嚣的、利用的、纷争的，这里满是尔虞我诈，阴风血雨。
“小姐！红豆姐姐！”秋水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一路小跑过来，晚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显得无比的柔和。
“诶，你可小心点，别摔了。”红豆见了提醒道。
秋水从盒子里拿出食物，大碗的杏仁豆腐，上面撒了玫瑰酱，看起来很是香甜；还有一大盅熬的鸡汤，里面是包好的荠菜鲜肉馄饨，最后是一碟子奶香松瓤卷酥和藕粉桂花糖糕。
红豆有些局促，“小姐，红豆还是回房吃吧？”
陆璟按住了她，“都说了好多次了，一起吃，就在我这里。”
秋水听话的道，“就是，红豆姐姐你明天还要不要进宫了，可别瞎挪动，万一腿伤着了就更不好了。”说罢，先给陆璟盛了一碗杏仁豆腐。
“哼，我明儿个肯定好！”红豆笑着闷哼一声。
陆璟看着眼前她俩嬉戏打闹，舀了一勺豆腐放在嘴里，甜甜的，入口有浓浓的玫瑰味，心口一暖，或许这里也会是光明的，温暖的、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