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遇故人
陆璟在马车上悠悠晃晃了将近两日，终于抵达了会京城。
“大小姐，我们已经到会京了，这马车颠得您肯定很不舒服，待回了陆家后，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李嬷嬷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路，这车赶得她也难受，但陆璟中途不许休息，日夜赶路，恨不能插上翅膀一般。
陆璟正在闭目养神，心中思索着如何去到武安王府，现在的肖君复应当刚刚继承爵位，若是她想要下拜帖，应当如何措辞，毕竟前世她和侯府算不上什么熟识。
还有这波谲云诡的侯府，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气象等着她。
听了李嬷嬷的话后，陆璟掀起帘子，看了看眼前的会京城，繁华一片，路旁的建筑端得是雕梁画栋，精美至极，来来往往的人衣着繁丽，满是贵气。
只有那长长拐角处，坐着几个儿童模样的叫花子，衣衫褴褛，蜷缩着身体，抱团取暖。
她吩咐李嬷嬷下车去给他们一点银钱，李嬷嬷微微蹙眉，但因着前日领略过陆璟的软刀子，虽不情愿，但还是麻利的下了车。
陆璟拉起车帘，看见她将东西送了去后，便继续闭目养神。
李嬷嬷送了东西回来，看见陆璟闭着眼睛，小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东西已经送去了，大小姐真是心善，和天上的菩萨似的。”
陆璟没理会她，李嬷嬷说了一会儿便也住了嘴。
会京城人多，马车行驶得很慢。
“咚！”
“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拦文渊侯府的车驾，不要命了吗！”车身陡地一停，车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李嬷嬷掀开车帘，下了车，见是两个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人，便大声斥责：“哪里来的泼皮，不要命了吗？快快滚开！若是惊扰小姐，必要叫你们好看！”
这二人是一男一女，应是一对兄妹，其中妹妹看起来不过十岁，哥哥应该也不过只大个两三岁，两人生得瘦弱，妹妹看见李嬷嬷一脸凶相，吓得大哭。
男孩却不慌不忙，嘴唇微咬，只可惜但那双颤抖着握拳的手却出卖了他，他跪在车前，“冲撞贵人实乃我之过错，但我父亲身死，无地葬之，闻听文渊侯素来贤明，家中大小姐更是仁慈，愿以自身卖与侯府，请小姐以助我葬父。”
李嬷嬷一听，更是气急，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竟然还想进侯府，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像这等腌臜之人，就应该一把大火以炬之，哪里来的脸面还想土葬。
“做你的梦吧，像你们……”李嬷嬷抬起嘴皮就要骂，只是还没开始说，便被喊停了。
“嬷嬷，慎言。”陆璟从车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中微动，竟然是他。
男子牵着妹妹，手中微抖，假装镇定的低着头。他何曾不知道自己这是无礼，只是父亲身死，家中根本无地葬之。
刚才若不是瞧见文渊侯府的人将东西送往拐角的乞丐，想必车中之人，应当是有善心的，自己才大着胆子，前来求助。
“抬起头来。”下车的人穿着一袭素蓝衣裙，声音轻柔，如珠如玉般。
她看了一眼李嬷嬷，让她带着侯府侍卫，站远些将马车围拢。
男子紧张地抬起头，却见来人不过也只十三四岁，一身衣裙虽然洗得泛白，但周身气质却满载芳华，月眉星眼，盈盈一笑间，便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端得是顾盼生辉。
他心中陡然生出些自卑。而女子此刻正轻柔地看着他与妹妹，“卖身葬父，卖的是你二人何人的？”
男子犹豫了一下，踟蹰道，“回小姐的话，卖的…是我的。”
陆璟笑了笑，“那你妹妹呢？”
男孩一愣，是啊，若是自己去了陆家，妹妹又怎么办？
陆璟看出了他的心思，“我现下需要一个贴身侍女，只服侍于我。”
男子听了她的话后，先是一惊，随后便是欢喜。
妹妹是女子，他总是担心的多，一些贵人府邸采购侍女回府后，却是专职供于贵客玩乐，没多久，便死了一批又一批。
但自古以来，做贵府小姐的侍女，往往都是府内的家生子，极少会用到府外之人，现下这位小姐主动提出，莫过于是天大的好事。
他惊喜地看着她，“小姐说得当真？”
陆璟看着他，微微一笑，“当真。”
男子看见她笑，只觉得这笑竟然有些熟悉之感，脸通红一片，拜服在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大恩，程子都感激之至，今后一定极尽自身报侯府大恩。”
“不，我不需要你报效侯府。”
程子都有些不解，看向面前之人，却见女子不紧不慢地道：“今日我授你于恩，日后你只需听命我一人，与侯府无关，可明白？”
程子都见女子脸色严肃，于是郑重地点头，“是，子都日后只听命于小姐一人。”
“很好，你妹妹现在需入我侯府奴籍，银钱按照府中一等丫鬟发放，若是日后你有能力了，我会将身籍还交于她，助你兄妹重逢。”
“你妹妹既入了籍，便是侯府之人。你父亲的后事，我会安排人与你一同处理。”说罢，陆璟将程子都妹妹唤在身后，又招呼李嬷嬷过来，和她说道：“李嬷嬷的儿子掌管府中奴仆采购之事，想必应当可以处理好我这贴身丫鬟父亲的身后事吧？”
李嬷嬷额头瞬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本以为这趟来普阳山是个好事，既能在大夫人面前卖个脸，拿捏一下陆璟，却没想到被拿捏了。
现下还要替她处理这桩事，心中大悔，面上却有些为难，忐忑地道：“回大小姐的话，府中奴仆采购之事，虽由我儿掌管，但如若夫人问起，我……”
陆璟斜睨了一眼李嬷嬷，打断了她的话，“那就不要给她问的机会，我相信李嬷嬷会替我办好这件事的。”
李嬷嬷被她看了一眼，心中一震，她本想卖个乖讨个好处，却没想到陆璟如此果决，根本就不听她的话，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是。”
陆璟边说便往马车走去，“不过我久未回府，以前的院子也有些荒芜，到时候定要好好修缮一番，这事到时候也麻烦李嬷嬷了。”
李嬷嬷听闻陆璟的话，心中一惊，随后狂喜。
修缮这事，一直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徐嬷嬷家的事，她一子二女皆在府中当差，偌大的侯府，不知道有多少油水都被他们给搜刮了。
如今有这天大的好事，自是满口应承，但想了想徐嬷嬷，心中又有些忐忑，“多谢大小姐，但修缮一事，多由夫人身旁的徐管事安排，我怕…”
“嬷嬷勿扰，我自有法子让您来做。”
“是，多谢大小姐。那老奴自然是肝脑涂地，定当为大小姐修缮好园子。”
李嬷嬷看了眼陆璟，总觉得这小姐和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但既然能占得好便宜，她也无暇多想。
只思忖着若是能凭着大小姐，把徐嬷嬷斗倒，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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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都手中拿着一个荷包，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有些激荡。
那小姐的话此刻言犹在耳，“你可想入庙堂？”
他心中一惊，大晋虽有科举，但世家掌权，平人学子，连名都报不上，若是想做官，不啻于池鱼上青天，他虽有读书习文，却根本无用武之地。但是若是有文渊侯府的引荐，那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按捺住激动，恭敬地回答：“回小姐的话，我想。”
陆璟看着他，满意地笑了，“既然想，便是极好的。”
“七日后，每日申时必到东郊小道上来等我，一直到亥时才能离开，你可明白？”
程子都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肯定答道：“是，子都明白。”
说罢，陆璟便准备离去，程子都心中带有疑惑，喊住了他，“小姐为何如此相信我？”
那女子回头一笑，灿若朝霞，“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