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穆槿榆也是一样的。
失败后她只余这么几缕被束缚的神识，永远也无法离开那座被她借由“雨”的神力所构建的小城。
等神体的继承完成，小城自然会随之消散，她的神识自然也一样，只是回顾一生，穆槿榆无疑是有遗憾的。
如今随着拥有药灵圣体的血脉后人的到来，她最大的遗憾都将被一一填补。
既能为她与丈夫的爱情画下一个相隔无数年的句号。
也能为人族，带来一场莫大的变革。
她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都将由她的后人完成。
“如果她不愿意呢？”
摩多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少女时期的穆槿榆站在门口，与未来的自己遥相对望。
“重要么？”
穆槿平静地望着穆榆。
“个人的意愿在集体的利益面前太过微渺，不值一提。”
“我当初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以为我站在那个位置，享受众人爱戴，享受荣耀的同时，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只有痛苦的付出才叫代价。”穆榆的声音掷地有声。
“而且你一直在后悔，不愿面对。”
“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而懊恼，惋惜。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会坚定地选择走上这条路，即便它的前方充满荆棘，遍布血泪。”
站在门口的穆榆突然笑了起来，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
“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自欺欺人吧？”
“既然你没有后悔，既然你这么坚定，那又怎么可能在死后分化出我呢？嗯？穆氏公主，药王女帝，穆槿榆大人。
当然，现在你已经不是真正的穆槿榆了，你只是穆槿，你是穆氏的穆槿，仙朝的穆槿，是神域的穆槿。
而我，是穆榆，是张家村的穆榆，是仙域的穆榆，是张合文口中的阿榆，所以穆大人能否把我丈夫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沉默，完完全全的沉默。
摩多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瑟瑟发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他只希望这两个女人能把他当成地上的尘土，千万别把气撒到他这个无辜可怜的鱼人头上。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摩多看着穆槿将腰间的玉佩一把拽下，朝着穆榆扔去。
而后穆榆冷笑一声，气息完全消失在古刹之中。
滴答。
如血玉一般的鲜血滴落在满是尘埃的石板上，荡起一圈细小的粉尘。
摩多只是闻到那一缕血气，便感觉自己体内生机强盛了一丝。
但他却不敢做出任何的反应。
名为穆槿的女人站在古刹中，神色淡漠，掌心却流下殷红的血。
人都是自私的。
只要活着，人的心中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包括清心寡欲的神道修士，毕竟渴望变强，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欲望，不是么？
只是有时候，人心中的大义压过了那些内心迸发而出的欲望，那种信念跨过了生死，推着人举起火把，一步一步走向山巅。
穆槿没有错。
穆榆也没有错。
唯一的错误，源于自身的弱小。
毕竟同样作为公主，灵婉兮就永远不必面对这种艰难的抉择。
穆槿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摩多，她只是一言不发，一步一步走出了古刹。
又是一片天旋地转。
摩多第一次见到夜色笼罩下的小城，只是还未等他做出更多的思考，这座小城突然扭曲起来，紧接着，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飞速退化。
城里的楼阁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木屋，竹屋，甚至茅草屋。
城墙完全消失，大面积的城市变成了大片农田，街头的商贩酒客也全都变成了乡野村夫，即便放在凡俗界，整个城市的经济也直接倒退了百年不止！
张家村？
摩多喃喃自语，他刚刚听见穆榆提到过这个名字。
其实刚刚那场交锋摩多根本没弄懂太多，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直觉判断穆槿与穆榆彻底闹掰了，并且这座小城的所有权现在归属于穆榆。
暂且把穆槿称为理性的一面，穆榆称为自私的一面。
自私的穆榆得到了玉佩的完全归属，所以得到了这片场域的支配权，那么她又付出了什么？穆槿得到了什么？
摩多抓了抓滑溜溜的大光头，他放弃了思考。
他已经得知赤铃儿离开了这儿，她能去哪？她大概率进入了九鸾山脉，你问摩多怎么知道的？摩多只能说他虽然智商不高，却又至少在赤铃儿之上。
他整天跟着赤铃儿，赤铃儿天天都会向城主府里的情报官询问关于城外的事情，并且看了好些关于九鸾山脉的讯息，甚至还买了张地图
但凡智商正常，就能猜到她想干嘛好吧。
摩多一开始以为穆榆跟赤铃儿一样都是涉世未深的傻白甜，可就刚刚在古刹中发生的那一幕来看，穆榆无疑是个扮青铜的王者。
所以穆榆是真把赤铃儿当朋友，才愿意天天哄着这傻子玩啊。
摩多尝试走出村子，走向九鸾山脉的方向。
如他所想的那样，他并未受到阻拦，甚至走在田间小径上时，他还看到了不远处菜田里插着的几个“稻草人”。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几个跟着赤铃儿的赤羽族长老了。
摩多打量了几眼，确认那几个稻草人都是背向他的之后，弯腰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掂了掂后又嫌弃太轻，从旁边挖了块篮球大小的。
而后对准最大的那个稻草人，奋力投掷。
咻——嘭！
大石头跟颗炮弹似的，直接把那个最大的稻草人砸飞起来，而后空中转体两圈半，噗的一声脑袋扎在田里。
摩多环顾一圈，确定没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后，立马迈步溜出了村落。
他要找到赤铃儿。
无论赤铃儿到底知不知道这座小城的隐秘，他都得好好跟她谈一谈，挨骂也没关系，总比不明不白就死了要好。
与此同时。
手中握着根绿色木杖的赤铃儿从密林中钻出，抬头望向头顶那隐蔽的山崖裂隙。
“找到你了，外来者。”
她缓缓直起身子，眼中无比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