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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怕你久等,连夜来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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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萧淙之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月多月,妙法观后山的院子里,桃杏不仅开过,还败了。

    曾经高高垒起的柴火堆也已经见底,唯有他炒的茶叶,还余留着没有喝完。

    青风道长依旧隔三五日来照看一次,刘公公让人送来的用度,在这里从没克扣过。青风昨日见她院中柴火快烧尽了,便提议要送一些来。

    元绮并不说原因,只是坚持不肯。

    这一日是院中柴火烧尽的最后一天,她起了大早,天蒙蒙亮,她与荔云一起为子湛熬了清粥。剩下最后几根木柴,她收起来,放回原位不准备再用,眼神黯然,对荔云说道:“请青风师兄添一些吧。”

    荔云立即说道:“夫人不必操心这些,我去办就行了,这柴不是还留了两根嘛,那就是没烧完,何况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办法掐得那么准时,说不准明天,大人就回来了。”

    元绮扯了扯嘴角,有些失神,却还是道:“无妨,即便院中的烧尽了,这山上的,也永不会烧尽。”

    他说过,柴火烧尽,就会回来,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最后一刻。可即便柴火烧尽她还是会等下去,等到茶叶耗尽,山花开尽,直至子湛长大……

    荔云明白她的心思,从前没有指望过,可见了面,许了诺,期望落空,反而更伤人,她宽慰道:“既如此,咱们就该过好眼前的日子,粥再闷一闷,今日让小少爷睡个懒觉吧。”

    主仆二人于是坐在院中,泡了一壶茶,慢慢饮,闲聊起来。

    元绮望着天际处,已经泛青,日头估计就快要升起,她想起在锡林看的日出,忽然深感宿命的沉重,回望过往,无一处可改,每个人都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可人就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从前不可更改,那便为将来搏一搏。

    “荔云,如今的观主是真正有大智慧的高人,我们初到这里,他肯收我为徒,还肯放我出去祭拜葛老,若此次我出不去,我会去求他,放你走。”

    “夫人怎么又说这话,我走了小少爷怎么办?”

    她收神认真看她:“我要你带他一起走。”

    子湛取名萧擎宇,擎天寰宇,天地广阔,便是要他自由翱翔在天穹之下。

    她早就有送走子湛的心思了,从前是子湛还小,她舍不得,可如今,烧尽的柴火仿佛在诉说一个现实,那就是她也许永远也出不去了,但子湛不能与她一起困死在这里,他还有大好的人生要去过。

    “夫人……”

    荔云刚想说些什么,小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随即便传来青风急切敲门的声音:“青阳师妹,荔云姑娘,你们醒了吗?”

    荔云与元绮对看一眼,立即警惕起来,下一刻荔云应声,“在呢。有什么事吗?”

    青阳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先开门吧。”

    元绮立即起身回屋去照看子湛,荔云则去开门。

    这些年来,生下子湛的那个雪天一直是她的噩梦。她时常夜里惊醒,梦见子湛不见了,任凭她将这个世界都翻找一遍,都找不到他,梦里天地倾塌,万物失色,失去孩子的母亲,等同于丢了性命。

    因此每每有风吹草动,她必定是第一时间护住子湛的。

    此时子湛正在睡梦之中,被元绮吵醒,看窗外有些光亮却还是灰蒙蒙的,揉着眼睛问:“娘亲,怎么了?”

    外头荔云捏住门闩,似有千斤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开。

    门缝之中,率先出现的,是青风的脸,而他左右两侧,分别站着,萧淙之与元穆!

    荔云当即愣住,还以为天没亮花了眼,用力眨眨眼,元穆正看过来:“荔云,是我!”

    “大郎君!?”她惊呼出口,“真的是你。”

    再看萧淙之与他们身后的人马,她喜极而泣:“你们,终于来接夫人了。”

    元穆急切跨进院子:“阿绮人呢?先让我进去看她。”

    “在屋里。”荔云想要回头大喊,可是又见这二位天没亮到来,生怕他们是偷摸来接人,不敢高声了,急急奔回屋里,“夫人,你看谁来了。”

    元绮已经听到了动静,牵着子湛的手缓缓往外走。

    只见门口掀过藏青色的衣角,一只男人的腿迈了进来,再向上看,便是记忆中清风朗月般的兄长。

    “阿绮!”元穆定住,喊了她。

    她立在原地如同做梦一般,倒是子湛,见到元穆身后的萧淙之,笑着喊道:“爹爹。”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元穆热泪涌上,一时哽咽,又唤了一声:“阿绮……”

    “哥哥。”她悬泪落下,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再度拥抱在一起,都泣不成声。

    “哥哥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是哥哥对不起你…”他抓着她的双肩,似要透过泪光好好看清她这些年是否受了委屈。

    元绮拭了泪,想起了什么:“别这么说,我很好。”她泪眼朦胧望了萧淙之一眼,“你们是怎么来的?”

    元穆亦回首看萧淙之,说道:“陛下封你为朝晖郡主,我们来接你。怕你久等,连夜过来了。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原是怕她久等,这相隔的山河相想必他们也是这么日夜兼程来的。她心中暖意四流。

    伸手拉过子湛,对元穆道:“哥哥,这是子湛。子湛,这是……”

    还没等说出口,小子湛便奶声道:“是舅舅。”

    “对,是舅舅。”她也曾画过元穆的画像让子湛认。

    元穆看着子湛,再度泪流满面,情难自制地垂下头,深呼吸后,才抬起头,从萧淙之手里接过他,紧紧抱在怀里:“子湛……好子湛……是舅舅对不起你,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萧淙之一言不发,他与长穆相识数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出身世家,却为皇帝讨伐世家;他为人兄长,却亲自送妹妹为质;他为人夫君,却流放岳丈一家……

    世人皆道他冷血,唯有在这一刻,他的苦痛才得以宣泄。

    外头太阳缓缓升起,穿透云雾,遍照山野。多年不见,有满腹衷肠要诉,待到此刻,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萧淙之将这时刻留给兄妹二人,自己则带着子湛在院中等候。

    元绮每半年换一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行李。天光彻底大亮时,她离开小院,去向观主玄虚子道别。

    玄虚子须发皆白,立在三清殿外久候多时。

    还未等元绮开口,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青阳小道要再入红尘海,离开前,进去拜别祖师吧。”

    元绮于是走入殿中,在三清像前跪下。元穆与萧淙之亦跪在她两侧。

    三人双手合十,在三清面前祝祷。

    玄虚子则在三清面前,为元绮卜了一卦,卦签落地,元绮去看,他却收入袖中,只道:“你我师徒一场,日后若想寻个有瓦遮头的地方,随时回来。即便我不在了,还有你师兄。”

    元绮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此刻也只当作是关怀祝愿,于是俯身拜别玄虚子:“弟子有幸遇见师傅,感激不尽。分别以后,愿师傅身体康健,长寿百年。”

    “好了,去吧。”玄虚子大手一挥。目送了众人下山去。

    青风依依不舍,却还是送别了他们。回首看见玄虚子在殿中打坐,三清像下,他闭目诵经,仿佛在祝祷祈求什么。

    青风于是好奇地走近,只见到他袖中落出的那枚为元绮所求的签条,上面所书小字并未看清,却独独看清了三个字:下下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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