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儿呆坐当场，眼神呆滞，发不出一言。

    我三日前派出的暗卫归来，向我呈上一物。

    我揭开暗红盖布，入眼是一件古朴的宝器。

    厚重的鼎身，圆润如腹，以上古玄铁铸成，鼎身周围环绕着九条飞龙，龙爪张扬，龙须飘逸，龙眼有神，振翅欲飞。

    一层淡淡紫金色泽覆盖，凝聚不散，散发灵性，仿佛蕴含混沌之气。

    正是神龙鼎。

    我说过，我的东西，没有人能拿走。

    我命人将离儿带回魔界。

    这一会儿她已然适应妖力，隐去狐尾，只是一直呆呆的，形同木偶，默默跟随我来到寝殿。

    她静静看着我将运用神龙鼎之力炼化出的丹药，亲手喂给颜蓝。

    药入腹，颜蓝伤势即刻见愈，骨肉渐合，片刻后竟已能起身，虚弱跪拜：

    “颜蓝叩谢师尊救命之恩。”

    “起来。”

    我温柔将她扶起，又将方之云内丹取出命她服下，便让她静静运功，消化这些灵气。

    “师尊……”身旁的离儿本一直静静看着，忽地开口。

    她猛然跪倒在我脚边，语带哭腔道：

    “师尊，离儿错了，离儿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离儿深受师恩，却被师兄……却听信那方之云的谗言，毒害师尊，离儿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

    “离儿并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师尊，离儿当时其实并非完全为了师兄。”

    “是我多次同师尊求取乾坤丹，师尊都不肯允准。离儿不明白，以前哪怕再贵重的宝物如神龙鼎，师尊都可以随意送给离儿，为何偏偏这乾坤丹不行。离儿真的想不通，所以才一时气急……”

    我心中冷笑。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知道她错在何处。

    “你不明白，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打断她，踱步窗前，轻轻道。

    那是因为，那天下唯一一颗，连神龙鼎也无法炼出的乾坤丹，早已用来救你。

    “救……我？”离儿睁大眼睛，满脸不解。

    捡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离儿的内伤当时已经非常严重。

    我看着那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胸口痛苦地起伏，几乎就要有出气没进气。

    突然不知怎的，我心念一动，便将那男孩也就是方之云支开，喂离儿吃了这颗乾坤丹。

    见她面色渐渐红润，我竟心头一暖。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似要从胸口漾出，我勉力运气才算平静下来。

    将这三界至宝喂给一个奶娃娃，我竟一点都不觉后悔，反而为她能活下来而欣慰异常。

    “原来，是这样……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离儿像是力气被抽离一般，泄了气，喃喃问道。又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半晌无言。

    突然间，她竟似有所决，翻手祭起掌心毒焰暗涌，向我背后急袭而来。

    “师尊小心！”颜蓝惊呼，奋力起身，猛力一掌击中离儿。

    离儿身受重创，倒地喷出一口鲜血。

    颜蓝因服下方之云内丹而灵力大增，情急之下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一掌打得太重，我知道离儿已是无力回天。

    “师尊……我本来是想，让你亲手给我个了结的……”离儿躺倒在地，对我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体渐化为晶莹的光点，消散于虚空。

    颜蓝跪在地上请罪：

    “颜蓝擅自做主，请师尊责罚，颜蓝毫无怨言。”

    我伸手轻伏起颜蓝，“胡不离叛族欺师，按罪当诛，你又何罪之有。”

    “你已恢复大半，回去好生将养吧。”我轻轻叹息道。

    “是，师尊，颜蓝告退。”

    颜蓝行礼后退下了。

    寝殿已无人打扰。

    我背手立于桌前，好像看到那个活泼的雪团子围着我，稚嫩的童音问个不停。

    “师尊，这是什么呀？”

    “琉璃盏。”

    “真好看，可以给离儿吗？”

    “好，都是离儿的。”

    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周围归于寂静，黑夜无边。

    有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滴落。

    是泪吗？

    不，我已是魔神，又怎会再有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