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追鱼牡丹（十七）
春寒料峭，距除夕也是过了两月，张珍也在不久前收拾东西去往了省试的路上。
停在廊下，身旁的小厮卷起了竹帘一角，穗子吊在半空感受着风的冷冽。
月池抱着暖手炉，神色淡然的看着不远的小桥池塘。
端着刻花鎏金茶具过来的邀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月池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在忧心张珍。
将端盘放在小榻上，邀月拿了件大裘出来，走到月池身后为她披上。
“廊下风大，小姐小心别着凉了，小姐也放宽心些，此次省试张少爷肯定榜上有名。
前些日子小姐订做的那套茶具来了，小姐可要试试？”
月池转过头把暖手炉塞到了邀月手中，目光一挑也是落在了茶具上。
“既如此那我就去试试，你先不用伺候了，去歇歇，待会再来找我。”
邀月眉眼弯弯抱着暖手炉行了个礼就去了一旁的偏房烤火。
屋内还算暖和，褪了大裘，又把香炉点燃，月池这才坐在小榻上，就着另一个侍女端过来的手盆净了净手。
望着氤氲的水汽，月池又不可避免的支着头开始跑神。
没想到人间的日子过得还挺无聊的，那会陪她玩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上个月的来信上，唐心去了敦煌，骑着骆驼看了莫高窟和大漠孤烟，还认识了一些外来西域的商贩。
算算日子她现在应该在去往那个楼兰国了吧。
金若兰和金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喜欢上去寺庙里烧香了，常常一住几个月，好久不回来。
最近又因为省试开始，金宠和赵端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经常夜不归宿。
反而就留下了月池一个人每天不知所云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哎，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月池拿着刚开的水就冲起了茶来，不多时清雅的茶香就漫溢在室内，混着那如萍水般的香气串游在空气中。
尝了尝，月池觉得还是没有花茶香。
“嗯，好香的茶，小姐可否赏一杯给在下呢？”
听着熟悉的声音，月池猛的起身看去，满眼都是惊喜。
只见红绫一身男装打扮，风度翩翩的对自己笑颜有加。
“红菱！你终于来啦。”
月池提起裙摆，就冲出了门抱住了红菱。
红菱拍了拍月池，也很高兴她还没有跟自己生疏。
“哈哈，牡丹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月池拉着红菱左右看了看，这才又亲亲热热的拉着她进屋去。
“我还好，就是一个人待着无聊了些，不过还好你来了，也就有人陪我了。
快来尝尝这个新茶，是我爹新得的呢。”
红菱看了一眼身后的敖温，也是扬起嘴角走了进去。
见把自己忽略彻底的月池，敖温也是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有所下降了？？
没有多想，敖温也抬脚走了进去，看屋内精致华贵的装潢，敖温也是多看了两眼。
“哎？红菱，他是。”
“这个我等等给你说，敖温，你先坐下吧。”
三人捧着一杯热茶尝了一口，红菱这才开始说了。
“其实我不是人，是一条鲤鱼精，那次回家是去跃龙门的，如今我已经是东海的一等大将了。
封无可封龙王也是想着让我来人间逛逛，好让我松快松快。
这位是南海小殿下敖温，我们是在敖丙的婚宴上认识的。”
说完，红菱和敖温也是暗暗打量起月池的脸色来。
而月池也被他们看的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这样看我？然后呢？”
“你不怕？”
红菱有些意外，毕竟月池太淡定了，可她不知道，月池什么没见过，又不是真的金牡丹。
“嗨，这不是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只小猫嘛，结果她是猫妖，陪了我几天后就去昆仑了。
去的时候也不久，还没给我写过信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不过昆仑不是不是禁止任何人踏入吗？”
敖温敲了敲杯盏，似是在想什么，眼眸深深。
“听父王说过，似乎是因为昆仑有战神镇守，而天帝想要夺取昆仑，却师出无名，所以派人屡次前往，这才惹得那个战神不喜。
又逢盛世天下无战，所以战神就闭门隐世了，千百年不曾有天界之人去过。”
昆仑战神？月池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一身褐色衣物，不苟言笑的人来，可很快月池就摇了摇头，这里又不是三生，他怎么可能出现呢。
红菱倒了杯新茶，摩挲着这刻有并蒂海棠的花纹。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天下事还是有些需要靠缘分的，而且昆仑山下不是也仙泽深厚吗？
只要没有人赶她走，那也就可以了呀，再修行个百年估计她也就可以升仙成神了。”
月池推了推刚上桌的点心，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这倒是，不过你就不心动吗？长生不老应该是凡人最想要的吧？”
敖温看月池年岁也不太大，不过花信年华，但对于凡人那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来说也过了很多了。
“长生不老谁不想，可对我来说总有比它更值得我去追求的。
就像那棵树上的燕子一样，春去秋来它也会死去，可明年依旧会有新燕来到。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或许再过几十年你们来看我，我就是一个白发涛涛的老妇人了。”
红菱见她笑的明媚也是眉眼俱笑，没想到月池会活的那么通透。
“好啊，那等你轮回转世了我就再去找你，不知道到那会你会是什么样子了。”
“嗯呢。”
用过茶点，月池兴致勃勃的带着红菱和敖温在金府里转了起来。
看着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红菱也是百般感慨。
不知不觉三人就走到了碧波庭来，停在院门处，红菱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似是看出了红菱的犹豫来，月池上前走进了门内。
“红菱，你不会忘了这里吧！我们当初可是常常来这里玩呢，就是你来的不巧了。
张珍前几日已经去参加省试了，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红菱松了口气，笑着走了上去。
“哪有？我才没忘，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昨日一般。”
敖温很敏感的察觉到了红菱的情绪，对于那个张珍有些好奇，但也仅仅于此了。
书房里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人日日打扫，正对着书案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虽是红衣华冠，却能看的出来，是月池而非红菱。
“牡丹，你和张珍是不是快要成亲了？我记得你们有婚约对不对？”
月池转过身点了点头，目光似是怀念，悠远而有情。
“当初我看得出来你们相互喜欢，所以也存过撮合你们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你们情浅缘浅，还是错过了。”
红菱看着月池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那你喜欢他吗？你……不会介意吗？”
月池摆弄着那盆长青松，脸上不见欢喜却也没有哀伤。
“我们两家是世交，况且没有公婆兄弟妯娌，我嫁过去过的也舒心。
待他官拜丞相，我爹爹也就能退隐了，两代丞相便能保了我金家百世不衰。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势利，可这与我而言，是保我和金家最好的法子。
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事在人为，我肯定行。”
“红菱，一生一世很长，不可当真，什么誓言都只会在爱的时候作数，只一点不要放弃自己所有拥有的一切权利和本事。”
月池说着，目光也是落在了敖温身上，红菱看月池，竟有几分感觉她如遗世独立的仙子。
敖温也不恼，还是温和的笑着，看向红菱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温柔与坚定。
“会的牡丹，谢谢你了。”
放开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万年青，月池也是笑着挽上了红菱。
“那不如你们多待几天吧，我让人有收拾你之前住的那个院子的，可以直接去。
待他们省试放榜就会有三甲骑马游街的盛景，我们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