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追鱼牡丹（十一）
落花时节，夜色如水，纱衣渐褪换上绒衣，冰鉴退场炭盆出没。
张珍推开窗，洋洋洒洒的雪花倾泻而下，盖在竹子上压弯了枝叶，地上虽不见草叶，却有影子形形绰绰。
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张珍拿起茶盏浸了浸嘴唇。
似是察觉到目光，张珍回头望去，红菱似乎就在雪幕之后。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只看着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窗外。
“张珍，好久不见。”
张珍的心颤了颤，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可察觉的颤抖和惊喜。
“红菱？你回来了？可你怎穿的这么单薄？快来快来，烤烤火取取暖。”
见她依旧穿的是那纱衣，张珍担忧的呼唤着想让她进来。
红菱摇了摇头，笑得一脸温柔，随意的拍掉自己肩头的雪。
“无妨，我不冷，张珍，我是来见你一面的。”
“见我一面？红菱，你…你…”
张珍总感觉红菱似乎变了，可他又说不上来，看着她一如往昔的笑魇，可又觉得不该是这样。
红菱拿下了自己身上戴了很久的项链来，递给了张珍。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是人，是鲤鱼精，前些日子回去了龙宫一趟。
如今我已跃过了龙门，成了真龙之身，还在龙宫里有了差务，以后我就不能随便出来了。
这是我成年之时掉的第一片鱼鳞，现在送给你。”
手掌中的鳞片光滑而多彩，入骨的凉意让张珍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红菱，你是说，你不会再来了，对不对？”
看着张珍红了眼，红菱有些无措，沉默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张珍早有感觉，毕竟红菱的身份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编的了，又怎么瞒得过有小包拯之称的他呢？
张珍忍住眼睛的酸涩，语气轻快的开口。
“恭喜你啊，前途光明，祝你越来越好。”
红菱松了口气，两人相视，眼中都有万般情绪流转。
“也祝你前程似锦，青云直上。”
夜风吹过，灯笼哗哗作响，竹叶也随着奏起了一曲哀歌。
“夜深了，你该回了。”
张珍收回贪恋的目光，看向了青玉案上的策书。
红菱点了点头，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门，直到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张珍才慢慢的转回头来。
通红的双眸里满满的期待渐渐落空，泪眼朦胧的世界里，那一抹红色一去无影踪。
以掌握拳，冰凉的鳞片渐渐回暖，在贴近心脏的地方发散着柔和的光芒。
他早该知道的，人妖殊途，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的动心就是错的。
关上窗棂，张珍落寞的身影随着烛火印在窗纸上，而本应走远的红菱又从院门外探出了头来。
芳琼苑———————————
唐心跟在月池身后，跟着小宫女的指引坐到了属于她俩的位置。
正上方是皇后之座，左下是嫡出长公主戬桉之位，右下是国公之女之座，月池和唐心就在左下第二个位置。
此时来的人不算多，整个院子也显得有些空旷，只有侍女们来来往往的布置着花草和酒食。
唐心动了动酸涩的肩膀，随后悄悄的靠近了月池。
“牡丹，怎么我们的位置这么前，会不会看不到后面的花啊。”
月池四下看了看，从自己的香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应该会让我们走着看的，这会人还没来，我们就得先等等了，这里有糖，你可要吃点？”
唐心没有推脱，拿了一块就塞到了自己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着好吃。
不多时各个公主郡主还有闺阁千金都到来了，大家去找着自己的手帕交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皇后娘娘到——”
“长公主到——”
月池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两片翠绒缎面扇轻叠，挡住了皇后的动作，直到她坐好才缓缓打开。
“平身。”
“谢娘娘。”
皇后四下一看，大多是些熟面孔，只有在目光转到月池身边时，才停了一瞬。
“你是唐心？对吧？”
唐心抬眼，撞进了一汪秋江水，她定了定神，随后端庄的起身行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点了点头，礼仪不错，是个稳当的，模样也是娇俏可人，难怪赵端喜欢。
“不错，是个好孩子，本宫见你今日这身衣裳倒是与本宫新得的镯子挺配的，芙苣，你去拿来，赠给唐心。”
唐心不知道为什么皇后会给自己赏赐，但她还是欢欢喜喜的领了下来。
“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戬桉看了看唐心，随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月池。
“金牡丹，你今日怎么这么大气居然让你的妹妹抢你的风头？是你疯了还是本宫没看仔细？”
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月池听见，歌舞渐渐升平，月池也是无奈一笑，随后掩着唇说着。
“你猜猜前些天你那大哥是为什么特意跑了一趟皇后娘娘处的？”
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八卦，戬桉也是瞬间目光如炬了起来，看着唐心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炽热。
“唐心妹妹，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本殿都听不到你说话了，你近些。”
戬桉招呼着，在她和月池间放了一张新桌子，得到月池的示意，唐心也是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谢公主抬爱。”
皇后看着底下人交谈的欢快，也是高兴，眉眼间都多了几分美色。
“母后，儿臣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您是不是得了一柄新的琵琶来？
如今春日正好，不如让牡丹弹上一曲如何？”
戬桉端着杯子，遥遥的敬了一杯皇后。
“未有不可，此间宴席只为女子而设，若有愿意上前与本宫同乐者，都有赏赐。”
皇后闻言，也是忽的想起了自己还在闺阁时的模样，就像她们一般快乐肆意。
月池盈盈起身来到了中央，调试好琴弦也是看向了皇后。
“娘娘，臣女的琵琶声只能算个耳悦，不如让唐心来为臣女伴舞吧。”
说罢，月池也是看向了唐心，收到了月池的鼓励，唐心也是起身走了过来。
如珠玉落玉盘，如黄莺引鹿鸣，十指纤纤翻飞在那般青丝之上，余音袅袅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