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境
问剑宗。
上清峰，傍晚。
绸缎般的火烧云飘逸在天空之上，从峰顶望去，宛如一副锦绣山河。
楼阁前院，白狐懒洋洋的趴在草丛上，慵懒眼神不时从陆沉身上掠过。
苍茫天地，幽幽青山上，无数道白线划破红云，向着远处天际飞去，配合着悠远空寂的仙山，格外飘逸。
陆沉默默的站在山巅，望着整座问剑的风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炬出现在身后，淡淡问道：“是在后悔先前行事太过鲁莽？”
上清峰自解封以来，也未曾招收新的弟子入峰，偌大的山峰内，只有荀炬与陆沉两人。
如今倒是多了一只跌境的三阶大妖。
这座清冷山峰中，荀炬的性子极为恬静，又不像其他筑基修士那般眼睛，因此两人相处得格外随意。
在陆沉带着白狐上山的时候，荀炬甚至还亲自出手，将胡灵体内残存的法力逼出，令它伤势不在加重。
因此，当荀炬问起时，陆静回道：“凡尘间有句俗语，三岁看到老，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快意恩仇的性子很难改。”
无论是和朝天峰那名内门弟子的生死约战，还是这一次为孙秋燕复仇，陆沉都没有深思熟虑。
在他看来，男儿仗剑天下，遇到不平事，拔剑就是。
隐忍苟且，太过无趣。
“说起来，你与当年大师兄的性子倒是很像。”荀炬背负双手，笑着说道：“他在继任上清峰首座前，行事也是宛如莽夫，许多时候，都是掌门替他善后。”
说起大师兄，荀炬眼神中带着一丝黯然。
陆沉没有看到这些，轻声说道：“有人善后，意味着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脾性而死。”
荀炬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我本应该出剑的。”
陆沉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你不能出手，这是我与顾家的恩怨，你若是出手，那位朝天峰的首座同样会出手，最起码，现在来说，上清峰实力太弱。”
风吹动草地，些许野花随风摇曳，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顾衍如今并不知道云湖顾家发生的事，即使知道，也查不出这些事情就是陆沉所为。
若是荀炬怒而出手，那么上清峰与朝天峰的矛盾必然浮出水面。
在未曾筑基前，陆沉不想这么快就这样做。
荀炬望着远处云海，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在你看来，我打不过傅青意？”
巍峨云海。
一座笔直山峰直插云霄，万千云霞在半空漂浮。
山巅之上，一栋幽静的阁楼耸立，任凭云卷云舒，罡风吹过无数道剑气迸发而出，时时发出一阵雷鸣。
明月高悬。
剑阁之上。
一位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身后，剑阁四周都由青耀石雕刻的无数剑修出剑的雕塑，各个气势恢宏迥异。
这里便是问剑宗朝天峰的剑阁。
那位如今宗门战力第一的清修圣地，是无数人仰望的地方。
甚至许多人都认为这里在不久之后，会超越问剑峰，成为掌门所在。
而那位青衫男子，浑身气息内敛，宛如凡尘之人。
这处山巅独属于一人。
寻常弟子，又或者境界低微的寻常长老，就连踏上剑阁的资格都没有。
云海掩盖了周遭风景，一道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冲天而起，将四周的云层切割开来。
剑光竟然无视周遭禁制，从云海深处直接飞了过来。
不一会，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
俊美男子背负仙剑，神情冷峻，一步一步走进了剑阁。
正是顾衍。
他走到男子身后，恭敬行礼：“师傅。”
中年男子没有回头，淡淡说道：“修仙者，绝七情六欲，这是万年前唯一一位飞升成功的大能所修的大道，这些年来，你虽然修为速度极快，但在筑基后期，却止步不前，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衍皱眉，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冷漠，“我爹，还有顾家，还有沈采薇。”
这处世界，大道万千，剑修本就绝情绝性，在灵剑子看来，只有如此才能斩断与这方世界的联系，从而飞升长生仙境。
理由很简单。
万年前到现在，唯一记载成功飞升的那人，修的便是无情之道。
宗门，同门，至亲，等一切羁绊，他都一剑斩断，从而破空离去。
他灵剑子虽然身在濯州贫瘠之地，可同样心志凌云，不甘于人后。
而对于眼前这个天资卓越的关门弟子，灵剑子破天荒的点破了他心境中的障碍。
中年男子转过头，问道：“若是云湖覆灭，你是选择无动于衷？还是仗剑寻仇？”
顾衍愣了愣。
“遵从本心。”中年男子再次开口。
剑阁内变得很安静，顾衍沉默许久。
他这些年只是闭关修炼，除了每次顾家将灵石等资源送来时，几乎从未下山回到过云湖。
那个血脉上的父亲对顾衍来说，只是一个名字。
可若是那人又或者顾家被人覆灭，自己又会怎么做？
复仇？
还是选择无视？一心修炼大道。
这便是师傅一开始说的无情，与有情之道。
顾衍自然能够听出师傅话语中的意味，因为师尊这一刻也在做选择。
朝天峰有太多弟子，尽管自己的天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在师尊眼里这些都不重要。
在他看来，心境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年来，顾衍跟随在他的身边，知道这位师尊看似重情，实则无情。
在师尊眼里，只有大道长生才是一切。
一时间，顾衍神情犹豫，不敢轻易抉择。
看见这一幕，中年男子淡然说道：“终究比沈采薇差上一些，你可知道，那女子已经踏上了无情之道，你离她的差距越来越大。”
话语落下，顾衍神情呆滞，眼眸中有着难以置信。
“你以为沈采薇留着那门婚约是为了什么？元婴化神时，就需要经历三劫，那人显然就是她的情阶，先有情后无情，等到那一日，她会亲手将他杀了。”
顾衍再一次被男子的话语震撼。
沈采薇不过才筑基后期，居然已经开始考虑元婴期的三劫。
而自己这些年来，还懵懂的沉寂在破境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