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这厢，陈卿卿只顾着躲世子爷的‘一见倾心‘，埋头跑出茶楼，没小心看路。
刚跑到街上，左侧就驶近了一辆马车，没有停缓地朝她赶过来。陈卿卿惊呼了声，跌倒在地上。马儿被拽住缰绳在原地蹄鸣，她眼里只看得见近在咫尺的马儿前蹄，陈卿卿害怕地低头抱着自己，心都跳停了。
今天倒霉透了。
街上混乱了片刻，陈卿卿紧闭着眼睛半晌，发觉自己没有被马儿踩，才抬头看了看。马车已经控制住停在边上，陈卿卿皱眉叹了叹，腿软地撑着地面，心跳的飞快。刚才她好像差点就死了
陈卿卿有些呆滞地望着地面回神。
直到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有人走下来。
长眉冷目，白衣墨发。
【昔有别枝望青天，云上玉树不争春。】
陈卿卿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马车上掀开帘子走下来的玉面郎君，雾蒙蒙的梦境里那个与她交颈缱绻的男人容貌也变得清晰起来。
大人，我想要你娶我。
大人，卿卿不想当世子妃，我不想。
你每次见我都在想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首辅大人，驸马爷，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断断续续的片段在她脑海中浮现而过，陈卿卿心依旧跳的很快。但她这会儿不清楚是刚才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陈卿卿看不到别人，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她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
是夜夜在她梦里的那个男人。
他真的存在。
此刻正一步步走近，而后在她身前停下。陈卿卿还没回神，仰头直勾勾地望着他。
傅景策垂眸，对上她不知收敛的目光。
“姑娘，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他身边的另一位公子。
少年在她跟前弯腰下来，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眼前骤然放大一张清秀的脸，陈卿卿视线全部被他挡住，缓缓收神后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轻眨了下眼睛说，“脚脚疼。”
“快起来。”
谢鹤川伸手她搀扶，动作温和。然而陈卿卿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左手便被人扶着一把带了起来。一点也不温柔。
“走不了了？”
那个男人问她。
他的声音也和梦里一样，只是梦中是缠绵悱恻的声声低哑，现在是像枝头雪一样，落下冰霜，薄薄地冷。
陈卿卿稍稍愣过之后，莫名奇妙就生出了些矫情的委屈。但她一想到梦境里满是旖旎春色的画面，听到这声音耳根还是忍不住热了一下。
作孽
陈卿卿低头抬了抬脚，发觉脚踝疼。走不走得了不知道，但他一问，她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抱歉，我们的”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眉宇意气英姿的少年还未说完，那道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街道繁乱，在路上乱跑很危险。”
陈卿卿顿了顿，低头转着手上的刺绣团扇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好像有点凶，人也有些冷淡。和梦里完全不一样。
陈卿卿胡乱想着，又抬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她只看到他侧脸清晰的轮廓，阳光从他眉尾勾勒至颈下的衣领处。
干净白皙，骨相分明。像幅画一样，她看一眼就觉得心乱。
陈卿卿垂眸，余光里都是他的衣袍袖角。她轻轻抿唇，想笑。
“你没事就好。”谢鹤川笑了声说，“我兄长就是这样的，别害怕。”
他道，“不过刚才确实太危险了，下次在路上一定要小心。你脚疼许是方才不小心扭伤了，我去帮你买瓶药回来。”
他说完就转身要去寻药店买药，傅景策正欲叫住他，陈卿卿就已经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的，我没事。”
她试着挪了两步，虽然还有些隐约迟钝的疼，但走路没问题。陈卿卿弯腰揉了揉脚踝，起身道，“就是扭了一下而已，很快就好了，不用买药。”
谢鹤川见她没伤着，放下心，“那你要去哪里吗，我们的马车可以送你。”
“我”陈卿卿犹豫不决，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刚才只是想着跑出来。
不过没等她想好，傅景策便开口道，“你今天出门玩来了？”
谢鹤川挑了挑眉，散漫地背着手胸有成竹地说，“兄长，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他转头看了眼茶楼，本想和陈卿卿道个别，但是想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扬着笑问，“对了小仙子，你叫什么？”
小仙子？
陈卿卿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称呼，怪新鲜的。
谢鹤川笑起来眉眼似乎会变得更好看一些，她也朝他笑笑，“我叫陈卿卿。”
“好听。”谢鹤川说着对上傅景策的目光，往后退了两步同她道，“卿卿，我记住了。”
他说完转身跑进茶楼，迈上台阶进门之后又转身回来笑着对她说，“我叫谢鹤川。”
谢鹤川。
他姓谢，京城谢氏，将门之后。
陈卿卿若有所思地低眉，理了理裙摆。
“陈小姐。”
傅景策的声音在她身边平稳地传过来，陈卿卿抬眸看向他。
“你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这么看，她发现即便在阳光下他的眸色也很深。陈卿卿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心境已经平复了许多。就是还有些不实之感。
毕竟他一直只是她一个梦。
真站在眼前也像梦。
不过倒是怎么看都觉得欢喜。
她轻笑了笑，唇角弯出微小的弧度。
陈卿卿说，“我没有什么地方要去，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跟我？”傅景策看她一眼，淡然地勾了勾唇道，“不能。”
他说完转身顾自离开。
陈卿卿启唇没来得及说别的，也没多想。她望着他的背影负手转了圈手上的团扇，像没听见他话似的，小步地跟上去。
傅景策朝着街道一直走到了城北的湖岸。
他是想要去乘湖上画舫，但这一路走过来，身后总有条尾巴。
陈卿卿跟他到现在，脚步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十几步开外的距离。可能因为脚踝还有点疼，步伐不太轻盈。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他，但还是不能完全不管。
她的身份傅景策在听到她名字时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千金小姐模样，姓陈。无意外地就是太傅陈道甫大人的独女。
太傅大人和朝上别的老匹夫是不一样的，对陈太傅，不管是身为晚辈还是臣子，傅景策都尊之敬之。
身后，陈卿卿一直跟着他到了过湖的石桥。在桥上，傅景策停下来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好脾气地问，“陈小姐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陈卿卿提着裙摆走到他站的台阶，矜持地拿团扇遮着半张脸，清亮的眸子望着他问，“你是要游湖吗？”
傅景策淡淡应了声，“嗯。”
“那我能和你一起坐船吗。”
陈卿卿话问的单纯坦然，让人觉得邀请初见的男子坐船游湖这件事，她做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出格。
对女子来说，团扇和面纱的作用也是一样的。
傅景策扫了眼她遮脸的刺绣团扇，白色的半透扇面后是她下半张脸，小巧的鼻子，嘴唇，下巴。
说出这种话，还遮什么。
他对她迟来的矜持没什么表示。不过陈卿卿没等他回答，又接着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对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傅景策。”
傅景策
陈卿卿眸光微漾片刻，下意识就轻吸了口气低声喃喃了一句，“东离哥哥”
她无意识的言语，自己也没反应来。
说完了才想起这是梦里的记忆。
东离，是他的字。
傅景策听到她小小的声音，扫了眼团扇后的润泽的红唇，微眯了眯眼，“什么？”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字。何况是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深闺小姐。
陈卿卿眨了下眼睛，认真摇头道，“没什么。”
她重新问他，“傅景策，我能和你一起坐船吗。”
陈卿卿不知道他在朝堂的官位，也从没听父亲提过。又因为她对他有着天生的不一般的亲近，就这么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傅景策长眉一挑，没说什么。
许久没人敢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了。
他在手上敲了敲方才在街边随手买的扇子，反问她道，“我要是不让你与我一起，你还要跟吗。”
“那我乘另外一艘画舫，跟着你的。”
她回答的不假思索，像是早就想好了。
傅景策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考虑。
陈卿卿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垂下眼帘看裙摆，看鞋子。
最后傅景策还是答应她了。
陈卿卿眉开眼笑地跟着他上了游湖的画舫。
舫船很大，来来回回可以走动。两侧只围栏，坐在哪里都可以看到湖上全景。
船舱物件一应俱全，还有水果和点心。陈卿卿坐在他对面假装赏景，时不时地再偷偷看他两眼。
傅景策的船在湖面缓缓前行，绕了半圈之后，回到了北街的两岸。这里，右侧岸上是街道，左侧则是一整排的阁楼。他们在楼屋后方。
陈卿卿面对的是对岸的街道，傅景策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扇子敲着手。陈卿卿躲在团扇后悄悄地仔细看过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匀称。指甲也修的整齐干净，月牙淡淡的白。
但陈卿卿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渐渐地泛红了一些。
“陈小姐，喝茶。”
傅景策倒了杯茶水给她，陈卿卿小声说谢谢，端过来喝了一口。
装点心和水果的小碟子他都往她这边推过来了，陈卿卿也没客气，每样都尝了一些。
“傅景策，你今天怎么不赏花，却来游湖了？”她和他找话聊。
她叫他的名字好像特别顺口。
傅景策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游湖的人也很多，花也到处都是。不必非到阁楼亭台。”
“那你喜欢什么花？”
傅景策随口道，“都喜欢。”
陈卿卿笑笑。其实她有挺多话想和他说，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一边想着，转个身去看背后的景。陈卿卿没注意到画舫前行的速度慢下来，几乎渐渐停了。她只看见了一座熟悉的阁楼。
她指着上面的楼说，“傅景策，那是刚才的茶楼吗。”
画舫已经停下来。
此处湖面也只这一艘舫船，四下除了风声和水面缓缓的涟漪，十分安静。但陈卿卿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傅景策敲扇子的动作停下来，目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眸光微沉。
“是。”
话落，陈卿卿收回手，微风渐起。
在几息寂静之后，画舫两侧顷刻惊起破浪。与此同时，那茶楼上也飞身而下一名持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