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首鼠两端
郝枫对会议的决定作了记录。
他虽然有不同意见，但毕竟势单力薄，反对没用。
最后，郝枫有意作了一个表态性的发言：
“只要县政府能替我们承担责任，我们教育局就按照县政府的决定办。”
散会后，郝枫匆匆回到局里，立即召开局领导班子会议，传达贯彻这次县长办公会议精神，落实具体的实施措施。
没想到第三天，教育局办公室主任郭晓芬就拿着一份文件，紧张兮兮来到郝枫的办公室：
“郝局长，你看看，县政府以会议纪要的形式，发了一个整治教育乱收费的文件，跟你回来说的精神不太一致。”
郝枫接过一看，脸色顿变，激动得胸脯急剧起伏。
县政府的文件跟会上的决定完全相反，表示要坚决执行中央有关制止教育乱收费的决定，认真贯彻省里的会议精神，切实整顿教育乱收费现象。
然后一二三四条理分明地讲了八条不准乱收费的整改意见，其中包括“不得收取学生家长的资助费”。
郝枫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自从调到工作以后，特别是当了教育局局长以后，他真正尝到当官的滋味，才知道什么叫官场。
以前当校长，其实还不属于官场。
校长只是与教育局的领导打交道，大都是些业务上的联系，没有那么多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和心口不一的说法做法。
以他的个性，他真的很不适应这种官场环境。
但人在其中，身不由己，只能违心地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拉出电话给施连新打过去：
“施县长，我刚刚看到你们下发的文件，上面的内容与上次会议上讲的不一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按照哪一种意见执行？”
施连新笑道：
“发文件，是做给人家看的，你明白吗？我们的工作总得经得起方方面面的检查吧？你放心，有什么责任，我们会替你承担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哪一天上面查下来，撤了你教育局局长的职务，我马上就让你当人事局局长。”
原来如此！
郝枫被顶头上司说得没法反驳，但他还是憋了一肚子气，不知怎么办好。
他放下话筒，呆坐在椅子里，许久没有动。
怎么办？郝枫问着自己。
他感到进退两难：按文件精神办，显然违背了县领导的意图；按县领导的意图办，又与文件精神相抵触，他到底该如何应对？
至于施连新承诺给他的什么人事局长，他心里明白，那是空口说白话，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第二天，县里召开一个人才工作会议，沈书记，组织部长，人事局长和教育局长等十来人参加。
会前大家谈笑风生，只有郝枫一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角，一言不发。
沈书记见状，好奇问道：
“郝局长，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不开心？”
“我开心不起来啊，中央治理教育乱收费，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回事，你说说。”
郝枫简要说了一下：
“中央治理乱收费，力度很大，还查处了不少局长和校长。江滨每年教育上收费近八个亿，不收财政吃不消，收，我就吃不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不汇报？”
“我正要向你汇报，可打电话你一直不空。”
“正好，明天有个县委常委会，你来作个汇报吧。”
他当即叫来县委办公室主任，要他明天安排，郝枫在在会上汇报教育乱收费问题。
第二天，郝枫走进县委会议室，心里有些紧张。
他知道，今天沈振华叫他来发言，弄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
施连新与沈振华一向不和，这一点江滨政界谁都知道。
他真的不想夹在他们中间，无辜受气遭罪，最后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但一把手书记让他去发言，他又不能不去。
沈振华亲自主持会议，他先环顾了常委们和几名列席者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郝枫身上：
“在讨论后面的问题前，我们先请郝局长汇报一下，最近教育系统整顿乱收费的情况。”
郝枫翻开笔记本，刚要张开嘴巴讲话，施连新就拉下脸，抢先说道：
“今天不是讨论城市发展规划的吗？怎么又讲教育乱收费了？”
话中的火药味很浓，会议室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沈振华大度地笑笑：
“这是一个大问题，应该弄个正确的意见和措施出来，不能前后矛盾，让人家莫衷一是，怎么做工作？”
“怎么前后矛盾了？”
施连新脸色很难看，反驳道：
“沈书记，你那天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不也是这个意见吗？后来那个文件，你也看过的，怎么今天又这样说了？”
“我电话里说什么了？你说话要负责任。”
沈振华脸色一沉，口气咄咄逼人：
“人要敢说敢当，说过的话，要敢于负责。你认为正确的，就应当坚持。”
“只要出于公心，说错句把话，做错件把事，怕什么呢？”
“我怕什么？这个问题县长办公会议上是有结论的，我提议，今天撤销这个议题。”
施连新不仅反驳沈振华，还直接反问郝枫：
“郝局长，你到底怎么回事？谁叫你过来汇报的？！”
郝枫吃了一惊。
他醒悟过来，原来是沈振华在利用这件事和他来整施连新。
施连新看着会上支持他的几个亲信，提高声音说道：
“我这样做，难道是为了我个人吗？大家说说，我们县里能不能多拿出五个多亿的资金支持教育吗？”
大家都垂下眼皮，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听着县里一二把手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施连新只好避开沈振华，把矛头直接对准郝枫。
他带着责备的口气道：
“郝局长，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啊？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实在干不了，就按照这次县政府发的文件办！”
郝枫心里叫苦不迭：我这教育局长，最后还是成了一只夹在他们中间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