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挑明
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是抵达对方内心最快捷的方式
黎佩跟姚青这顿宵夜吃的深受启发，回家的路上打了一肚子腹稿，又在手机备忘录里敲敲打打，生怕漏掉一些想要说的话。她已经准备好回到家就找情杀摊牌。姚青说的没错，对情杀这样的男生，直球才是最适用的，有没有结果当下都分明，也好过与自己一人胡思乱想，猜东猜西。
情杀的作息一向很乱，黎佩为了实现自己今晚的大计，一直在手机后台挂着他的直播间。又给他的微信留言，叫他下播一定告诉她，她有话要说。
结果情杀直接播了个通宵。黎佩挂着他的直播间，从清醒到迷糊到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情杀已经下播。黎佩点开手机，时间显示在下午1点半，微信聊天框有情杀几个小时前回复的消息，一个“？”和一句“睡了”。
黎佩叹了很长一口气，对于昨晚上那个执着的念头微微泄气，又打心底里舒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儿的，她也说不好究竟是想跟情杀讲明，还是干脆就继续这样朦朦胧胧地暧昧着算了。她其实是个不喜欢事情脱出掌控的女生。情杀就屡屡让她觉得太不受控。
她想了想，还是给情杀回了一句，“没事”。
然后起床收拾自己，整理心情。打算回家陪一陪爸妈，听一听他们对于她接下去的建议。
她先给她妈妈打了电话，邵女士养生午觉刚起，接起黎佩电话，张口就是“宝宝”，说话还是慵懒的声线。黎佩一听就想撒娇。他们虽然日常分开住，但亲情维系非常不错，父慈母慈，观念民主，哪怕只有黎佩一个女儿，也从没有什么重男轻女、养儿防老之类的封建礼教。
黎佩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生活了近二十载，又去西方读了几年书，该有的内敛和张扬都恰到好处。
通话末尾，母女俩都以“爱你”道别，约定晚上一起用餐。
黎父黎母的宅邸位于杭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比黎佩居住的又中心许多。小区名叫“重锦城”，闹中取静，只有九席之地，以厚重中式风格为主，突出主人家的大气与雅正。黎佩以路况拥堵为由拒绝了母亲大人派车来接，只讲自己打车回去，不必为她操心这个。
出发之前，她又认认真真梳理了一遍近期陆续整理出的思路，包括她想做的，她能做的，她需要付出的，她可能获得的……仔仔细细捋了一遍，确定给爸妈汇报时不至于支支吾吾出错，才打了车，出发去重锦城。
黎父是黎母通知的。黎母下午接完黎佩电话，便给自家丈夫去了电，自家宝贝女儿终于想起回家，言语间似乎还有重要事件要讲，做爸爸的怎样都不能缺席。黎父欣然应允，他自黎佩回国后也一直忧心，又担心她不愿出去工作，又担心她出去工作受委屈，想给她安排工作，又怕她不接受，好不容易逮到黎佩回家，自然是准备了一肚子道理也想说给女儿听。
晚饭是五菜一汤，全是黎佩爱的口味，四荤一素，鸡鸭鱼牛为原材料各做了一道，辣子鸡，红彤彤的干煸辣椒铺满磁碟；油封鸭，烤的酥烂，香气浓郁；黄鱼年糕，色泽鲜亮，香气扑鼻；香菜牛肉，用了小米辣、姜蒜、香菜煸炒出来，看着就口感滑嫩，香辣入味。蔬菜是奶白菜煮的猪肉丸子，奶白菜占了大头，圆滚滚的一小簇一小簇浸在奶白的汤汁里，煞是可爱。只有那道汤，莼菜羹，不沾肉味，是最素一道。
黎佩看得直咽口水，天天外卖，这是终于能吃上家常菜了，也不跟爸妈客气，往餐桌边一坐，说一句“我先开动了”，就抓起筷子奔着年糕去了。
“嗯！好吃！”这年糕软糯香甜，又不粘牙，简直绝了，黎佩想着，她妈妈虽然是个不会做饭的，但是她家阿姨手艺好啊，这些年她妈妈在找阿姨这件事上眼光一向不错，换了几个这手艺倒是都挺不错，做得出她爱吃的菜。
“所以说叫你常回来，或者干脆住回来，”邵女士开了口，“你说你也不做饭，天天就吃外卖，哪能行？”
“妈！我只是不爱做饭，不是我不会做！”黎佩拒绝，“这些菜好吃，偶尔吃吃才有意思嘛，要是天天吃，我肯定又要厌。”
“女儿大了，主意多，咱们就少管，”黎父向他妻子道，“你听听，什么话都是由她说的。有点自己的空间也好，她清净，我们也清净。”
“爸爸说的对，”黎佩站起来拿勺子舀了一大块鱼肉放进了黎父的碗里，又给邵女士挖了一大勺，“爸爸吃鱼，妈妈吃鱼，多吃点鱼肉，高蛋白，对身体好。”
“好了好了，”邵女士把黎佩按回座位上，“不念你了，你安心坐着吃吧，我们自己来行了。”
黎佩又夹了几筷子菜，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跟自家老爸提生意的事。来时腹稿打了一堆，现在连句开场白都说不出。
倒是知女莫若父，黎父看自家女儿吃两筷子菜就要发一会儿呆，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便问道：“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你想说什么就说。”
黎佩总算能接住这茬了，她道：“我最近总在想自己接下去做点什么，想听听爸妈的意见。”
“你想不想接你爸爸的班？”邵女士问。
黎佩摇摇头，讲：“金融我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们知道我数学不好，能毕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生活里职场上处处都是博弈，你迟早都是会接触到投资的，不管你投资自己也好，你信任的人也好，只要你投了，你不就参与其中了吗？”邵女士又说。
黎父一直不曾接话。
“爸爸，你也想我接手公司吗？”
“我跟你妈妈都是有这个想法的。但还是以你的意愿为先。你要是不愿意，你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都随你。”黎父道。
“我想做个工作室。”黎佩道。
“什么样的工作室呢？什么内容？盈利模式？”黎父问。
“姚青不是在做设计师和模特嘛，时尚这一块我想试试看跟她能不能合作的起来。”黎佩先抛出了自己第一个想法。
见黎父黎母都沉吟不语，又赶紧说了第二个想法：“我自己喜欢玩游戏，我想做点跟游戏有关的内容。”
“还有吗？”
“本来还想过咖啡厅的，但是已经放弃了。”
“你如果想做的是直播，的确是个风口，但是这行业吃青春饭，你有长远的打算吗？”黎父一针见血。
“有的，”黎佩道，“我想先把工作室做起来，发展一批人，以后如果有机会，我想做俱乐部。刚开始工作室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能吸引到同频之人，大家以后一起来做这件事，应该会更快发展吧。”
“你妈妈会刷那些视频软件，你要直播，让她给你点意见。”黎父道。
邵女士接话道：“我没什么意见，我又不看游戏，佩佩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咱们自己的孩子，总不会离谱到哪里去。”
“那就算你们知道了啊！”黎佩开心合掌，“以后不要老想着让我找个班上了，我一定给我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让你们多操心。”
“那就继续吃饭吧！”黎父道，“说完了你自己心里是不是也一块石头落地了呀？”
黎佩嘻嘻一笑，道：“可不是嘛！”
“哦对，还有个事。”邵女士道，“佩佩啊，你现在有没有在谈对象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黎佩愕然。
“陈阿姨听说你回国了，想约你跟她外甥吃个饭，认识一下。她外甥也是才回来没多久，现在在熟悉家里的事务。”
“不了吧。我现在已经有在接触一个男孩子了。”黎佩想起情杀，有一瞬间晃神。
“怎么样的男孩子啊？”黎父也起了好奇心。
“也还是刚接触呢。”黎佩道，“只是我这刚聊上，又要去聊另一个，是不是不太好嘛？妈，帮我推了吧？”
“好吧好吧，那就以后再说。”邵女士惯会惯着黎佩的。
一顿饭吃得大的小的都舒心。饭后黎佩又陪黎父黎母坐了好一会儿，快10点才回自己家。
手机是几乎没怎么看过的。
回到家才想着要回消息。
第一条发给姚青，“天大好消息，我爸妈居然同意我开直播，我还以为他俩会压着我去公司上班，不在自家公司，也得去别家坐班。现在终于是我自己说了算啦！”
很快收到姚青回复，“恭喜恭喜，黎老板回头一起发财！”
黎佩噗嗤一笑，开始发第二条消息，这回轮到了情杀。想必他醒来看到了她的留言，又回复了摊手小人表情包。黎佩本是不想搭理他，但这会儿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又想着找他继续昨天没有进行的话题了。她忽略情杀敷衍的态度，回他一个热情洋溢的表情包：你的宝贝来喽jpg。
想都能想到情杀一定会再回一个摊手小人表情包。只要他回，黎佩想好了，马上拨语音过去。
等待情杀回复的时间里，她又回复了几条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杀毫无音讯。黎佩去看他直播间，没有开播。她又一次意识到，她和情杀之间那点浅而又浅的联系，要是没有直播，要是他不直播，他俩其实等同于陌路。
知道他的电话和地址又如何，难道她还能去找他？
对哦，她为什么不能去找他？黎佩心里陡然冒出这个念头来。汹涌了好一阵才被她压了回去，现在还不行，还没到时候，她告诉自己。
但打个电话总是行的吧？打个电话吧，就打个电话吧，打个电话吧……黎佩心底的小人不断催促她。
这一回，她没忍住从通讯录里调出了情杀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黎佩听到听筒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她熟悉啊，不是酒吧就是ktv。
情杀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哪位？”
“是我，pearpear，黎子。”黎佩捏紧了手机。
“啊？是你啊！”情杀惊讶，“有事？”
“你今天不直播？”黎佩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她有好多想问的。
“再说吧。喝了酒，回去看状态。”
“你什么时候回？我有话跟你说。”黎佩又道。
“什么话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啊，我难得出来一次，他们不放我走的。”
黎佩果然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边上问是谁。
“你就说有人找啊，有急事找！”黎佩也大了点声，她怕背景音太响亮，情杀听不清她的话。
“谁啊？”情杀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故意装糊涂。
“我啊！”黎佩道。
“你啥事啊？”情杀问。
“等你回去说啊！”黎佩有些着恼。
“他们不让啊！”
“你就说你女朋友找啊！”
“什么？”情杀道，“我女朋友？谁？”
黎佩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这种场合，发展出这样的对话，也豁出去了，道：“你女朋友！我！可以吗？”
情杀那边静了几秒，道：“可以。我知道了。”
黎佩也莫名地静了下来，也不再催情杀回家，只道：“那我先挂了，你早点回家，别喝多了！”
情杀道：“好。”
黎佩挂断了电话。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他俩这就算成了？情杀说他知道了，是知道了什么？知道他俩确定关系了吗？
手机震了一下，黎佩打开来看，是情杀的消息，他打字过来：“早点休息么么哒。”
嗯？这就变风格了？黎佩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只给情杀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她对今晚这个发展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原本想的那些郑重、弯绕全都没有，反而冲动之下就喊了出去，一个问，一个应，比她想的简单了好多。
但总归有结果了不是吗？黎佩抱着这些心思，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第二日醒来。
“早安，女朋友。”黎佩睡睁开眼就看到情杀的微信留言，一夜似梦似醒的神思才算归了位。情杀进入角色的速度飞快，她的心终于有了点落到实处的感觉。
她捧着手机给情杀回复：“早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