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就这么想忘了我?
我还未及反应,暗器已被他夺了过去。
他蹲下身,摘下手套,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颗百草萃放入我口中,动作极快。
这时我才隐隐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宫远徵起身从桌案上的锦盒里翻出一瓶解药,快步来到我身边,“快把它喝了。”
待我喝下解药后,周身已经冷到颤抖。
我内力全无,即便是微弱的余毒也招架不住。
天旋地转间宫远徵已抱起我,慌张地跑向侧殿,吩咐晚樱拿来厚被子。
“再去拿两个火盆进来,其他人都退下!”
我被他包裹地严严实实,额头沁出薄汗,碎发贴在脸上,“你在暗器上淬毒了?”
宫远徵一怔,“关于我的事,你当真是一件也记不得了。”
“好冷……”我浑身忍不住发颤,脸色苍白。
他剜了我一眼,“至阴之毒,能不冷吗?”
宫远徵看我浑身战栗,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在他肩头沉沉睡去,鼻息落于耳后,他耳尖微微泛红。
梦里遇见一位少年郎,容貌始终看不真切,但发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他满心欢喜地接过我手里的暗器囊袋,告诉我他想淬的毒。
寒意浓,清霜铺地。
枫叶欲残看愈好,梅花未动意先香。
宫远徵这段日子回徵宫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不在我反而自在些。
经长老院同意后,宫尚角派人去后山将我常用的药都取了回来。
因我坠崖后浑身是伤,月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定要记得药浴。
徵宫的浴房宽阔明亮,氤氲雾气里夹杂着茉莉熏香的味道。
我刚要起身,门突然被推开了。
还好有屏风的遮挡,我蹙眉问道,“谁啊?”
宫远徵徐徐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宫远徵!你知不知羞的啊!”
“这是我家,你用的是我的浴房。”他理所当然地挑挑眉。
我气急败坏,“是你非留我在徵宫的!我现在就想走!”
“现在恐怕不行了,姐姐。”他眉眼一弯,听到“姐姐”二字时我顿感脊背发凉。
我心里想着从前他找我麻烦时定是这样喊我的。
“长老院让我指选新娘时,我说我这辈子只想娶你,他们已经同意让你留在徵宫,待我及冠后再行娶亲之仪。”
他故意说些混账话气我,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谁同意了?我不同意!”
“那你只能去长老院说了。”
我怒视着宫远徵,他见我气结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上来。”
“你在这儿我怎么上来啊?”
宫远徵忽然瞥开视线,“你……”他指了指我胸前,我才意识到自己因生气险些从水里探出身子。
我往水里缩了缩,“小小年纪还未及冠,心里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
宫远徵回头玩味地看着我,“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肮脏’。”
他话落我立刻噤了声,毕竟敌我局势不利。
宫远徵这才转身欲走回屏风后,“卑鄙。”我小声嘟囔一句。
他止了步子,将手里的药碗放到桌上,而后将自己的手套取下。
我惊诧地看着他的手抚上腰带,“宫远徵!”
“怎么?怕了?”他蹲下身笑看着我,“姐姐。”
我当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要是敢下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哟,那正合我心意,省得我动手了。”他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宫远徵站起身走回屏风后,“快点上来。”
我穿好里衣,整理长发,不知是浴房蒸腾的热意,还是宫远徵忽然闯进来,我耳朵发烫,心跳也不禁快了许多。
他将药碗递给我,“喝了。”
“这是什么?”我蹙眉问道。
他歪头弯起眉眼,“怕我毒死你啊?”
“也不是没可能。”我面色不善,突然很想捏捏他的脸泄愤。
这个想法一出,我自己也被惊了一跳。
“我试配的前尘尽解药。”他沉下脸,薄唇紧抿。
我一怔,心口似被攥紧,“我不喝。”
他上前一步,我不禁后退,“你就这么想忘了我?”
“如果我的记忆选择忘记你,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眉眼冷下来。
想起坠崖后在月宫疗伤的那段痛苦日子,我便心生寒意。
“如果当年没有服下前尘尽,我或许根本不会活下来!”我的后背已经贴上墙面。
宫远徵仍不肯作罢,他的手抚上我的后颈。
我眼眶已然温热,“倘若我不是害死老宫主和瑜夫人的凶手呢?”
他眼波微动,“就算不是你所为,也与你有关。”
宫远徵将药碗递到我唇边,“就算为了查清旧案,你也要想起来。”
我拼命推搡他,争执间药碗被我错手摔在地上。
那一刻我的瞳孔里倒映出宫远徵猩红的双眸,从心底里我抗拒想起往事。
也许那段记忆曾让我痛不欲生,我已全无面对一切的勇气。
宫远徵后退几步,他蹲下身缓缓拾起碎碗。
忽而指尖出现一抹鲜红,我下意识伸出手,又克制住自己收回了手。
“我说过,就算你记不得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忘记我。”雾气模糊了他的脸,但声音里的颤抖清晰可闻。
“我不会嫁给你的!”
“活着难以忘记,死又何尝不是呢?”他眼尾出现了清晰的泪痕,我呼吸一滞。
他说的确实没错,如果他死了,我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你疯了,宫远徵!”
那天在浴房争吵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默契地躲开对方。
他没再逼我喝前尘尽的解药。
晚樱将点心在桌子上一一摆好,又替我斟了一杯茶。
我拿起一块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
“膳房说是角公子吩咐的,您体弱需要好好调养。”
我垂眸犹豫片刻,“要不你把这几盘拿去给徵公子。”
我莫名觉得他会喜欢甜食。
晚樱笑意吟吟,“二小姐这是关心徵公子?”
我嘴硬道,“才没有。”
“二小姐有所不知,自三年前您坠崖后,这还是第一次有甜食进徵宫。”
听到这话,我微微一怔,看来我的感觉有时候也不一定准确。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宫远徵不是爱吃甜食,他只是喜欢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