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满月高悬,皎洁明澈。
月光的清辉倾泻而下,抚过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的发梢,轻轻落在草丛里,给空旷的山谷染上点点柔意。
一阵轻风吹来,白衣少年紧皱的眉头松了松,鼻尖的淡淡药香竟将体内肆虐的躁意冲散了些许。
白落落感觉到脖颈处的手松了些,但仍不敢轻举妄动,心思百转间衡量起了现状。
目前来看,她应该是来的不是时候,误闯了这白衣少年的地盘,貌似还撞见了他的秘密,情况危矣。
另外,这白衣少年实力很强,虽不知他的修为,但这满山谷的致命威压却让人不容小觑。
还有她脖颈上的那只手,看着像是随意搭着,但身为被钳制的当事人,白落落却很清楚,他若想要她的性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般简单。
她过来之前并不是没有做准备,随身也携带了一些保命的家伙。
比如符篆法器之类的,这都是原身留下的,还有她自己制的一些防身的药粉,可对方根本就没给她还手的机会,这是实力绝对的碾压!
此上种种,白落落总结出,此人不宜硬碰硬,只能好话好说,寻求一线生机。
只是白落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衣少年却突然靠近,然后俯身靠在她颈间,狠狠吸了一口。
白落落:“……”
她这是被轻薄了?
那她是要表现的誓死不从,还是要抬手给这人一巴掌,再骂一句‘登徒子’呢。
貌似都不太可行吧,冲动是魔鬼,她可还没活够,小命还捏在这人手里,没资格猖狂啊。
还没等白落落想明白,白衣少年已经退回了身,然后把碗移到嘴边,不紧不慢地喝起了碗里那殷红浓稠的液体。
大脑当机片刻后,白落落觉得,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这种时候多少也应该有所表示,于是做了个自认为凶狠的表情,瞪了回去。
白衣少年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白瓷碗:“喝点?”
白落落:“……不了吧。”
白衣少年耸耸肩,也不强求,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瓷碗边,兀自喝了起来,姿态悠然从容,莫名中还带着丝慵懒肆意。
这气氛确实诡异,要不是脖颈处还被那只冰凉的手扣着,白落落都要以为这是在哪家的酒会上,而这白衣少年也不是索命阎王,是哪家优雅绅士的贵公子。
沉思一瞬,白落落尝试开口道:“我今日来这里只为火灵草,无意冒犯,也没有任何意图,更没有受谁指使,都是误会。”
话落,瞥了眼那白瓷碗中的红色浓稠液体,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火灵草是无主之物,谁先得是谁的。”
淡定下来后,白落落便闻出那白瓷碗中的并不是血,而是她此行心心念念的千年火灵草,只是被直接把给‘榨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活得可真够讲究的,来这荒山野林采药,竟还随身携带个这么精致的瓷碗,直接把草药吃了不就得了,也不嫌麻烦。
‘糙汉子’白落落表示,完全理解不了!
还是说,这样味道会好点?当然,这话她也没敢问。
白衣少年慢条斯理地把碗中最后一口喝完,轻不可闻地“嗯”了声,然后那只冰凉的手才缓缓从她脖颈拿开。
没了生命的威胁,白落落默默吐了口浊气,此地不宜久留,此人甚是危险,既然火灵草已被人采了,她就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冲着白衣少年微微颔首,道:“多有打扰。”
然后,白落落便抬步朝着山谷外走去,只是她也在时刻警惕着白衣少年,手里悄悄捏着一张符篆,以防万一。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白落落马上就要走出山谷,白衣少年都没有动作,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这少年是真的放过她了。
也是,他们只不过都是冲着千年火灵草来的,最后还被他得了,归根到底她也没撞破他什么秘密,两人无冤无仇,不至于非取她性命不可。
可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凌厉的气息,还夹杂锋刃与空气‘簌簌簌’摩擦声。
白落落暗道一声糟糕。
她想也没想便转身扔出手中的炎爆符,只是白衣少年手中的剑轻轻一挑,炎爆符被挑出几丈远。
眼看白衣少年就到身前,白落落不敢懈怠,忙拿出储物袋中的长剑,刺了出去。
长剑径直划破白衣少年的手臂,殷红的血很快染透少年的衣袖。
只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用那只受伤的手臂一把揽住白落落,在半空旋转几圈后,他手中的灵剑划破虚空,凌厉的剑气直指不知何时又活过来的蟒蛇。
‘轰隆’一声,远处传来炎爆符爆破的巨声,紧接着蟒蛇砸地,激起一地尘土。
白落落一脸惊愕,此时她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了,这白衣少年刚刚是在救她。
而她,却刺伤了他!
白落落有些愧疚:“抱歉,我……”
此情此景,她真的不知要如何解释了,似乎说什么都有欲盖弥彰之嫌。
白衣少年轻轻一抬手,灵剑被收起,然后迈着均匀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朝山谷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
“不想喂妖兽就跟上。”
——
白落落最终还是跟上了白衣少年,倒不是因为怕,主要是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不远不近地并肩走着,白落落欲言又止看了白衣少年受伤的手臂好几次,终于到了山脚下才开口。
“我住的地方离着不远,要不过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白衣少年垂眸思褚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语道:“也好,谁惹的乱子,也该由谁来收场才是,没道理再麻烦别人。”
白落落:“……”
还以为这人真不记仇,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回到小院子后,白落落将他领到了炼丹的那间房子里,正好丹药和外伤药都在那里。
拿了止血消炎的外伤药粉,白落落转身便看到白衣少年正坐在唯一的木桌前,神态悠然地打量起了屋子,包括那漏掉的屋顶。
白落落装作没看见,径直来到桌前,她只想尽快把那伤处理了,早早送走这活阎王。
“喂,你自己上药,还是要我帮你?”白落落问。
白衣少年把手上的胳膊往桌上一搭,没说话。
得唻,明白了。
白落落蹲下身来,伸手想先把伤口处的衣服规整一下,但谁知刚一靠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伤口处应该是被法术做了个无形的罩层,怪不得这一路上她都没有闻到血腥味。
“那个谁,你这?”白落落凝眉看向白衣少年,其意不言而喻。
白衣少年淡声道:“谢时。”
“什么?”白落落没反应过来。
“我不叫喂,也不叫那个谁,”白衣少年懒洋洋地抬眸,“我叫、谢时。”
白落落一怔,半响后“哦”了声,指了指伤口,一脸木然道:“那还需要上药吗?”
谢时不置可否,不慌不忙地一挥,一道白光隐去,空气中瞬间传来刺鼻的血腥味。
这血?白落落惊讶地看向谢时,好特殊啊!
托原身这‘警犬’鼻子的福,白落落轻易便察觉出谢时这血与常人的不同。
怎么说呢,他这血混杂了人、兽、植物的气味,而且隐隐还有其他的东西。
用句专业术语,这血的基因太奇特了,心痒痒的怎么办,好想研究啊!
看到白落落的反应,谢时面上一凌,看上去有种冷峻的俊美,“你发现什么了?”
白落落回过神来,暗自为自己的大意懊恼,竟被这人那副无害的模样蒙蔽,真是鬼迷心窍!
“没什么,就是闻着你这血很特殊,觉得特别有研究价值。”白落落选择如实回答。
谢时微微凝眉盯着她看,似是在琢磨她那句‘研究价值’是何意,白落落坦坦荡荡地回视过去。
她这才发现,这人眼里初见时的满眼殷红不知何时淡去了,那黑沉沉的眼底,就像是幽幽深渊,竟让人不敢直视。
半响后,谢时终于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慵懒肆意模样:“不是说要上药,嗯?”
无形的威压撤去,白落落心里蓦地一松,但面上仍未露出丝毫怯意,轻应了声,便开始处理伤口。
自打那无形罩层被撤去后,那伤口便再次流起了血,白落落眼珠子转了转,拿出随身的手帕,先替伤口清理了一番,然后又把帕子放在离自己近的桌子一侧。
撒上止血的药粉,在伤口处包扎上一层白布,这伤口也算是处理完了。
白落落顺手把那止血药递给谢时:“这药给你,记得每日换药。”
谢时倒也没客气,接过来塞进了怀里。
只是当白落落准备把那染血的帕子收起来时,他却轻轻一抬手,那帕子便被他捏在手里,下一瞬帕子自燃了起来。
白落落:“……”
丫的,被看穿了!
看着烧成灰烬的帕子,白落落心痛不已,遇到这么特殊的基因却不能研究,可真tmd难受!
“天色已晚,你不回去吗?”没能如愿的白落落开始毫不留情地逐客了。
谢时淡淡道:“不急,受伤了,身子虚,要这歇息片刻。”
白落落被噎了一下,闷声说了句“随便”,便起身走了出去。
‘小白鼠’就在眼前,能看却不能研究,她选择眼不见为净。
折腾了一晚上,白落落身心俱疲,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于是,她脚下一转,去了厨房。
时辰不早了,白落落也不想折腾,准备做碗简单的清水汤面,再加上一个荷包蛋,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就当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突然察觉屋里多了股气息,一抬头便看到嚷着要歇息的人,竟然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谢时往门框上一靠,“做面?”
白落落“嗯”了声,手下动作不停,将面下进锅里,切了些葱花备用。
心里没好气地吐糟他眼睛是摆设吗,嘴上还是回了句:“有点饿。”
谢时“哦”了声,不问自答地开了口,“不放葱花,谢谢。”
白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