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成果

    栾强是个有骨气、讲尊严的人，一听刘睿智要为他给公司打招呼，坚决不同意。只说自己以后注意常回家看看就可以了，用不着给公司打招呼。

    但刘睿智还是给西虹地产打了电话，说让栾强到局里帮点儿忙，这事实上也是西虹房地产有限公司常事儿，只要是建设局的事儿，就是他们西虹地产的事儿，必须责无旁贷。

    接下来，刘睿智急忙给与他一起在信访局开会的社区女干部联系，让女干部一定派人第二天早上赶到栾清泉老汉的家中走访入户，一定要趁着他真正的儿子栾强在家的时候，表达组织对栾老汉的关心。最好当着栾强的面儿，做栾清泉老汉息诉罢访的思想工作，那样才会最为有效。

    社区女干部一听栾强的建议，心中十分高兴，这一招可真的是高。让真儿子劝老子不要为假儿子闹事儿，挺好的一招棋！社区女干部急忙给社区领导汇报，稍后便爽快地答应了。

    社区女干部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反正信访局书记樊琳雁说了，上访人是哪个辖区的，哪个辖区就是主体责任单位，因此，他们社区就有管教上访人的责任。既然自己是主体责任，自己怎么着也得去栾家看一趟，能不能做成工作，去入户一趟也是必须的，至少不至于写书面材料的时候无法下手。

    社区本来就是位卑权低的一个单位，做不了什么事儿，但怎么样也得有个态度。有时候社区纵然是有心做些实事儿，也是做不到的。

    这可好，这建设局的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儿大礼。

    那天栾强真的回了西虹会馆后面那个窝棚，跟自己的父亲睡了一晚。

    第二天，社区女干部到了栾清泉老汉的窝棚，栾强陪着父亲一道儿接受了社区女干部的慰问。女干部有了提前跟刘睿智的沟通，当然晓得要珍惜机会，把全部的情况全部让栾强知道了。

    社区女干部对着栾清泉老汉说：“栾大爷，你看，这才是您儿子，那狗没有养狗证，没有注射过疫苗，没有定期检查身体，别说是咬着别人了，就是不小心划伤了自己，那也是非常危险的呀，万一染上了狂犬病，那可就麻烦大了。你可能不知道狂犬病有多么严重。”

    “得狂犬病的比率是很低的，就像摸彩票中五百万，我没那么幸运！”栾清泉对这社区女干部的话表示不屑。

    “那可不一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我们提倡保护动物，但我们首要的保护人的健康！”

    没想到，栾清泉老汉并不买账，顺手捞起身旁一个木棍，照着社区干部就打，骂道：“我那狗是好狗，你们才是赖狗，你们才有狂犬病呢。成天价不干正事儿，就知道乱扣帽子，就知道吹毛求疵。你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吗？”

    栾强急忙阻止父亲的鲁莽，社区女干部趁着栾强帮忙，急忙逃离了这危险之地。

    栾强安顿好父亲以后，追到院外，对社区女干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父亲年龄大了，稍微有点糊涂，嗯，你们跟他别一般见识。我们家最不公正的是拆迁，跟你们也没多大关系，谢谢你们来看他”，栾强看在社区干部带来的米面油的份儿上，也不能得罪她们。

    社区干部继续教育栾强：“也怪我们社区没有做好工作，以后我们会经常来，来看看大爷缺什么？但是社区的力量有限，你也是知道的。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们，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跟你联系。以后你要经常回来看看你爸，老人需要关心。我们还以为你到外地去打工了，闹了半天就在本市啊？”

    “是是是，领导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改正。”栾强对社区的领导没有丝毫对抗，他从大学出来，混社会也有一段日子了，渐渐明白了不跟官斗的道理，哪怕是再小的官也不能斗，再说，人家社区领导今天的到来也是来做好事来了。

    “你放心，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会给区里相关部门联系的，尽量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来帮助你们。只是你爸爸最好不要再去上访了，那狗真的伤人了。我们保证，只要你父亲不去区委、政府闹事儿，我们就会尽最大的力量帮扶你们家的，这个请你放心。不能为了一条死狗，咱们把好好的日子再毁了，实在不值，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怪我怪我，怪我没有多陪陪父亲，让他老人家太孤单，怪我，怪我”，栾强说。

    “你认识问题还是比较到位的，我代表社区感谢你，有你们的支持，我们社区的工作才好开展，谢谢你的配合。”

    那天，栾强真的没有上班，区里几个部门都先后来到他家的窝棚看望、慰问父亲栾清泉，各单位的领导干部把他们家的情况问了好几遍。

    栾大爷栾大爷一遍一遍地叫，态度热情、亲民，让栾强真正感到了组织的温暖。

    更让栾强意外的是，区民政局居然送来了一千元钱慰问金，说是冬天马上要来了，这一千元是民政救济的取暖费。

    连续迎送了几拨儿领导干部，栾清泉脸上的表情稍稍舒展了一些。

    栾强把民政局的领导干部送出院子的时候，民政局的领导对栾强说：“小伙子，劝劝你爸爸吧，就是死了一条狗的事儿，这一千块钱也值了。生活得往前看，要会算账呢！”

    栾强不住的点头致歉，“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等这些人都离去后，栾强在窝棚里对父亲栾清泉说：“爸，我在外面打工，不能经常回来陪你。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是做正事去了，你不要担心，你要实在心烦啦，也可以去区政府闹一闹。你不闹，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困难。等着，等我有机会了。一定要报拆咱们家老房子的仇。”

    栾清泉继续着自己木木的表情，眼里目光依旧浑浊。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你老是不回来，我就再到区委去举牌子。碰到了事情，到底还是要找组织的，他们的能力真的比我大。”

    栾强愕然，无语。

    显然，他和父亲的逻辑完全不同。

    栾强说：“爸，可是我还年轻，我得拼博，我得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得孝顺您！”

    栾清泉表情淡漠，用个旱烟锅子在烟袋里装了一锅烟，慢慢点着，自言自语：“我以前反对你上大学，不愿意让你尽早打工挣钱，可是你好强、上进，你偏要干。现在，我也想通了，反正大学里，你也学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愿意出来，就出来吧。”

    栾清泉抽了一口烟继续说：“小时候，相信人生是童话，长大后，希望人生是神话，老年了，才醒悟，人生原来是他妈的一场笑话，哎……”

    栾清泉收起民政局领导放在自己小床上的一千块钱，拿出三百元，递给栾强：“打工不容易，补贴你一点儿，省着用，剩下的我给你存着。存着，哪天，你碰到个好姑娘，结婚的时候用。”

    栾强泪如雨下，把三百元交还给栾清泉：“我在外面养自己行，你留着吧，买点儿营养品，自己保重。”

    “能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最好！”栾清泉对自己的儿子栾强说。

    栾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刘睿智再次被叫到信访局开协调会的时候，区委办公室主任孙典哉亲临现场，他代表区委书记谢婉晴作了发言，肯定了各部门通力合作，解决栾清泉老人上访一事儿取得的成果，值得表扬，也值得借鉴。他要求大家要根据自己的工作职责范围，排查自己管辖范围的矛盾因素，靠前工作，主动化解。说就要像这次一样，要给困难群众送温暖，虽然钱不多，但意义不一样。

    接着孙典哉问栾清泉老人是不是确定不再上访了。

    刘睿智看无人表态，觉得孙主任有点冷场，便只好跳出来，江湖救急。

    “尊敬的孙主任，樊书记，各位领导，栾清泉的儿子栾强，这两天，我们局给他协调了假期，这两天栾强一直在陪他爸爸。在我来时的路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这次受到了很多振动，因为有儿子在自己身边陪同，老人的心情听说也好了许多，栾强以后会多回去陪陪老人，他父亲栾清泉老人暂时没有上访的意向了。但是考虑到他父亲是个孤寡老人，而且确实是有很多困难，我们还是应该多多关心，最好需要有个什么办法，让老人感觉到不孤单，有人管，有人问才好。”

    孙典哉听完后说：“那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等我回区委办公室后，会通知区团委、民政、文明办，把栾清泉老人家安排成一个点儿，也让他们举一反三，把全区类似的孤寡老人都做一个点儿，都要登记造册。让他们在开展各种活动的时候，就可以送关心，送温暖了。可以打扫打扫卫生，陪老人说说话，聊聊天，整理整理庭院，慰问慰问老人，总之能帮什么就帮点什么吧。人有时候，靠人的主动性是不行的，还是要形成制度的约束力和长期性。现在还没有细细思考，回头得形成个书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