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局长的忧郁
到半下午的时候，标书的销售已经告一段落。门口的豪车也离去大半，人也变得稀稀啦啦。
刘睿智准备回去给卢振亭汇报进展的情况，作为一个在军营里锻炼过的人，刘睿智明白，每件工作完成后，及时汇报是必须的。
刘睿智借了一份标书的正副本，打算让卢大局长看得更直观一些，一出这间还没来得及挂牌子的门儿，就碰上上午打听武亮生意的大姐。
“帅哥！今天钱挣好了吧，你这牛头车拉得下吗？”那女人满脸堆着笑容，眼角眉梢都透着嫉妒。
刘睿智看看这大姐，觉得可笑。
“怎么样，也给姐姐开个张吧？”说话那女人把身边两个年轻的姑娘向前推推，“你看，你看我们的姑娘也是不错的啊！”
刘睿智哪里有心思看这些姑娘，再说了，把脸上糊的那么厚，深深地在自己的青春年纪里打上了风尘二字。
刘睿智此时出现在这里，他就不仅仅代表自己，他代表的是建设局，是一个政府机关单位，自己是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此时，招标公司的那五六个员工，在房间里，再度梳理着这一天的工作，核对着那些买标书的人的往来账目，可不能出一点点儿错误！
刘睿智看着这些年轻人这么卖力地工作，精神状态远远超过建设局的那些吃皇粮的人，觉得政府机关真的是养闲人，混日子的人实在不少。
刘睿智也明白，自己虽然只是个开车的，但在这招标代理公司的人面前地位是神圣的，所以自己不能在人家拼命工作的现场，跟这些个风尘女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偏偏老板武亮看到刘睿智从房间里出来了，作为公司的老大，陪好领导，陪好公司衣食父母的建设局派来的代表，那当然是第一要务。
武亮出来了，刘睿智一看作为老板，他得出来陪自己，送自己，那么自己更得注意形象。因此，刘睿智端了端架子，对那洗头屋的姐姐说：“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好，什么不能做，你们非干这个挣钱？”
刘睿智想着，如果能拯救两个失足妇女，从良也算是建设局做了件善事。而且这些话自己说的也没毛病。
“哎呀！没文化呀，豆大的字不识几个，除了按个摩、洗个脚、推个油，我们还能搞哪样？你们挣那么多钱，就给我们开个张吧？”说话，就要上来拉拉扯扯。
武亮见状，为了维护领导形象，不让光天化日之下，刘睿智被这三个风尘嫂子围剿，扛着炸药包就冲上来了。
“你们别缠他，他要出去办个事儿”，边说边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元钱，高高扬在手里。
那年龄稍大的那个女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刘睿智就是个小器鬼，不会出一分钱，不会吐一块骨头，什么领导干部嘛？有钱就是客，仗义就是哥。便转移目标，去找武亮了。
刘睿智只好迅速离开，驾车回交通局复命去了。
一路上怅然若失。想起了鲁迅的那句名言：“男人最爱两件事：拉良家妇女下水劝失足妇女从良。”
伟人的教导，他刘睿智虽然记在心上。却没有实践的机会。心里想着武亮也是的，你出来那么早干啥？我再说两句你再出来呗。可惜人生都是现场直播，走过去就没有重来。
扯淡的念头消失后，还是要回到正轨。刘睿智是要给刘局长汇报工作的，也得琢磨一下给局长怎么说？
他当然忘不了，把副局长王敏丽为了确保不耽误这边进度，早已自己加班加点儿，和代理公司一道儿把这些事情做得井井有条。他刘睿智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他希望自己这样汇报给卢局长以后，卢局长对王敏丽的印象更好一些。他觉得你王敏丽的心里也是向着自己的，所以自己也得向着她，人在江湖飘，讲的就是你有情我有义。
卢振亭翻看着那个标书的正副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明显的错误，但他脸上的表情让刘睿智心忧，因为，他没有等到卢振亭脸上绽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反正觉得越来越忧郁。
“知道了”，卢振亭淡淡地说一句，“王敏丽辛苦了，你也辛苦了，你先去吧！”
刘睿智只好从卢振亭的办公室出去了。
刘睿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廖仕贵对着一撂二十多公分的文件、资料发呆，突然廖主任突然抓起这些资料朝墙上一摔，嘴里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扯几巴淡！”
把刘睿智惊了一跳，自己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廖主任虽然占着主任的位子，但一般不会轻易发火，脾气修为特别好。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在政府机关工作，你都能跟别人结仇结怨，那你也太扯淡了。都拿的是财政工资，国家的钱，谁也没从别人家的锅里扒食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呢？
刘睿智急忙从办公室的地上，一份一份捡起这些材料，他抬头看看，廖仕贵并没阻止自己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扔材料，只不过是发泄一下情绪，并不敢真的扔了这些个材料。
刘睿智把这些材料捡齐后，放在廖仕贵的桌子上，廖仕贵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也借机给刘睿智腾出了放材料的位置。
刘睿智不愿意碰触廖主任的逆鳞，问道：“花大姐不在？”
“在能干啥，还不如放她去逛街呢！”卢振亭说。
刘睿智知道廖主任的心情不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些什么好。
这时廖主任先开口了：“妈的，可是有活干了，这么多人都盯着这块肉，疯子一样的往里边挤，根本不管自己懂不懂专业，有没有本能力，都往里面冲，将来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些都有权有势的领导干部也是，能不能有点底线，都这样乱打招呼、抢活儿干，建设局的工作怎么干呀？”
刘睿智没有吭声。
廖主任接着说：“什么都不懂就要干，隔行如隔山，他们一点儿经验没有，就缆工程，质量不合格咋办，亏了钱又会来找建设局，真是的，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睿智问道：“廖主任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哎——你是不知道，现在新城区要大力推行3p合作模式，也许对于新城区来说是一件好事儿，但也是存在风险的，很多人认为机会来了，都想来发一笔横财，分一块蛋糕，你看看这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公司资料，通过各种渠道打招呼，你说说，你说说怎么处理？甚至连路边卖烤串的，网络开淘宝店的，做微商卖膏药的也想挤进来大显身手！这不是扯淡吗？”
廖仕贵发怒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这些公司都摆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局长打招呼的有，书记打招呼的也有……
“自己都答应人家了，让我来处理，我怎么处理，我要有钱，每人给他们发一百万，就都高兴了！”廖仕贵十分不爽。
“那样肯定不可能，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的”，刘睿智说。
“那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廖仕贵也不相信刘睿智能解决了这么棘手的问题。
刘睿智不敢吭声，毕竟自己刚进入建设局没几天，对这个行业的门道儿都没有摸清楚，怎么能出得了一个万全的策略。
刘睿智看着这建设局面对如此大的建设机遇，反倒是领导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得一团乱，还拿不出主意。
本来改善自己出生、成长的城市是件莫大的好事儿，却没有想到，这建设还没有开始，竟然乱成了这样，刘睿智就想暂时离开建设局几天，实在看不下去，这乱糟糟的局面。
但他觉得既然干不了，那么自己就躲，躲得远一点儿。比如刘睿智打算跟廖仕贵请个假，去省城看看自己参加培训学习的爸爸，亦或者是去看看副局长王敏丽，兑现了自己对她的承诺。其实到底是看谁为主，他自己也说不清。
刘睿智又怕直接提出来请假去省城，会招来廖仕贵的批评，想了想，得迂回着说：“廖主任，你看现在这么多人都想干，而且这3p咱们又从来没有搞过，这些人是棒槌，我们也是棒槌。能不能让别人解决这个难题呢？”
廖仕贵说：“谁闲吃萝卜淡操心，管你这闲事儿。”
“可是市里的意思，不是要和建设投资集团展开深度合作吗？他们是省里的集团公司，比咱们经历的多，见得多，更重要的是在咱们新城区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户，能不能让他们来当当判官……当然，我也是瞎蒙的，说错了呢，您也别见怪！”
“那哪里行？你也是的，这是咱们建设局的业务，交给省城的一个企业说了算，岂不是拱手把自己的权力让给外人了吗，那还要建设局干什么？”
廖仕贵早已习惯了从前那种资金到了搞项目建设的模式，由建设局发包，建设局监工，建设局管理。虽然说得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但那也是游走在食物链的顶层，是权力和荣耀啊，他还没有习惯把这些权力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