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在场的江湖好汉们都吸了口气，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刀，似乎预料到了他想要做什么。有人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有人脸上溢出贪婪，还有人低下头后退了几步……众人感受到这柄大刀上沉甸甸的力量。在这一刻，众人都觉得自己变得那么渺小，似乎一接过这柄大刀，就会被它压在地上爬不起来。

    沈一刀对着他们，眼里透出不屑的神情。

    卫朝点了点头，问道：“沈兄真的已经放下了？”

    沈一刀道：“这些年我背负的太多，也是时候该把它交在另一个人手里了。”

    卫朝侧身让到旁边，道：“那你就看得清楚一些，找一个让自己放心的人。”

    沈一刀问道：“你看我应该交给谁？”

    卫朝道：“我想沈兄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沈一刀轻轻叹了口气，提起刀来，谁也不再看了。他目光定定地落在李析天身上。

    此时此刻，李析天也正贪婪地盯着那柄大刀，他紧紧抿着唇，脸上的肌肉凝固着，甚至已经带上了点苦涩的妒恨。他已经拼尽全力，不惜身受重伤去争那柄刀，可惜他终究在擂台上败了，就再没有资格去得到那柄刀。他也不愿意沈一刀用施舍的姿态，把这柄刀递给自己，这么想着，他偏开了头。

    沈一刀望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这副倔强的脾气，就如同当年站在擂台上的自己。二十年前，同样高大的擂台下面围满了乌压压的人头，他就站在那擂台上，手中拎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刀，拼命冲向与自己夺刀的人。他倒下，又站起，又倒下，又站起，数不清多少次过去，终于在人群的喝彩声中赢下了这柄刀。当时拥有这柄刀的前辈，也曾不屑地骂过自己：“小子，你还差得远着呢！”

    他从李析天的眼神中，看见一道与自己当年极其相似的目光，那是一种轻狂，一种固执，一种无视一切的胆气！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上了年纪、武功高强的人身上见过这种目光，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失去了这种目光。这是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英气。

    在刚才的三十六场比武中，他有过不少凶险，也正是这最后一场，他打得最艰难，打的时间最长。这一场比武，几乎已经跨过了简简单单的武功较量，而是两种精神之间的交锋。虽然最后李析天输了，输在了内功不及上，但他知道自己在精神上也并未胜过李析天。

    沈一刀说道：“小子，接刀吧！”

    这句话好像一道雷劈在李析天头上，他震惊了几个数，回过头去瞧沈一刀脸上的神色。他看出沈一刀确确实实是想把那柄大刀赠给自己，心里欢欣起来，两只脚在地上几乎站不稳了，想要扑腾腾地飞到天上，像展开翅膀的苍鹰般立刻掠过去，将刀叼在口中，俯视着下面渺小的芸芸众生。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谁配得上这柄削铁如泥的大刀呢？

    笑容几乎已经在他脸上绽放出来。他却突然沉下了脸，心底生出的尊严让他打消了觊觎那柄宝刀的念头。

    他对沈一刀说道：“刚刚在擂台上，我已经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