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3）

    约有楼上两间上等厢房那么大的仓房十分幽静，朝南有两扇门，门前地面上倒映着两方月光。两只老鼠在房梁上蹿行，发出细小尖锐的叫声。

    卫朝适应着黑暗，大致估摸了下，房间西侧林立着许多高高低低的行李箱子，透过箱子之间的缝隙看，正对门的墙根下摆放着许多破旧桌椅，以及老房客留下的木桶铜盆等物，在月光下映出点光亮。他伸手抹了一把箱子，上面只有薄薄一层白天落下的浮灰，想必时常打扫。这样的地方，倒能勉强凑合一晚。其他地方看不真切。

    他正慢慢往里走，却忽然顿住脚跟儿。

    只听黑暗中响动着徐徐的呼吸声。他虽然看不透黑暗，但耳力极好，这呼吸声间或夹杂一阵鼾响，嗓子里声音发粗，是个男人。不知这地方怎会有其他人？这人睡着时声音并不粗重，似乎有一定的内功造诣。卫朝暗中庆幸自己跳下窗时落脚轻盈，一般人察觉不到。

    他靠近过去。这男人正躺在墙角几张旧桌合并起来的桌面上睡觉，四十多岁年纪，身强体壮。两条粗长的胳膊平放在两侧，右腿膝盖微曲，脚筋紧绷着，仿佛肉在砧板上一动不动，应该是被人点住了穴道，想动也动弹不得。

    莫非是程敬霄将他置在这屋中的？

    思念及此，他拍了拍男人，叫道：“大叔，大叔……”

    男人一个鼾憋在鼻腔里，重重地咳了下。电光火石间，卫朝转念又想，自己躲藏在此处，不知此人身份到底是什么，怎能轻易叫他瞧见自己？立刻撩开桌下布帘，矮身钻了进去。男人猛地将眼睁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珠炯炯瞪着房梁，吼道：“老混xx账！老混xx账在哪儿？还有华蓥剑派的小混xx账，老的小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快来见我！快来见我！”

    声如洪钟，震得房梁颤动。

    卫朝躲藏在桌下，只见桌脚不断晃动，灰尘趵起，险些呛入口中。他静屏呼吸，不叫上面的男人听见。心想此人被点住穴道，仍然能以声音震动桌子大晃，内功果然不低。原来此人与华蓥剑派真的有仇，却不知是什么仇恨。小混xx账说的是程敬霄，那老混xx账又是何人？且听此人再说些什么。

    他当下掀开布帘，朝旁边的木桶轻轻挥去一掌。木桶晃动，桶沿磕在墙上，砰一声响，随即咕噜噜滚倒了。就好像有人拿脚踹倒一般。

    男人立刻大吼道：“我知道你在那儿，姓程的，怎不敢过来见我？”

    卫朝暗道，果然是程敬霄。

    男人又骂道：“老混xx账骗我好惨！我生不如死！老混xx账也滚出来。”

    卫朝又轻轻拍出几掌，震动将旁边的铜盆等物，却听桌上躺着的男人来来回回就是骂这两句话，说华蓥剑派的人把他害得好惨，颠来倒去地骂个不停。卫朝眉心一蹙，有所怀疑。

    忽然，屋外有一阵脚步声朝仓房靠近。一名华蓥剑派的弟子着急道：“二师兄你快来！不得了了！那人又发病了。口中大喊大骂，就连您也一块儿骂进去了。”

    卫朝又下意识咬了下牙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