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执着、杀意
在这一晚过后，黑死牟仿佛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一般。
它开始不再干涉弟子的行动，只是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在指点弟子的训练时，才会短暂的露面。
一连几天过去了，那个名叫“铃”的小妇人整日除了织布，就是在下山卖布与买药上山归家的路途中。
每到深夜，独自蹲守在山间的绯雪都会忍不住用师父送她的竹笛吹奏一曲。
自山间传来的缥缈笛音仿佛对连的病情也有着一定的缓解作用，眼看着丈夫的咳疾有所好转，铃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今夜，夫妇俩的住处迎来了一名不同寻常的客人。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下山买药的铃并未像往常一样按时归家，绯雪百无聊赖的躺在山间的一棵巨树上，守在她归家的必经之路。
前夜在铃独自回家时，似乎在不远处听到了一声狼嚎，顿时将她吓得不轻。
雨后的树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坐在树冠上的少女正悠闲地抬头望着月亮，猝不及防却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区别于清新的草木之息，明显带着浓郁血腥气味的陌生气息，似乎又令人感到莫名熟悉。
仔细辨认出这股气息的来源之后，绯雪不由皱了皱眉。
一阵铃响过后，那道绯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树丛间。
半山腰处的茅草屋前。
因为沾染了雨水的潮气而变得格外沉重的屋门被人随手从外拉开。
山林间的湿气顿时随着山风自敞开的屋门一起涌入屋内，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狭小房间内，青年沉闷的咳嗽声清晰可闻。
在听到了那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床前停下后，佝偻在床边的青年身体轻轻颤动了一瞬。
“何必如此执着于像我这样的将死之人呢”
沉默着站定在床前的那人迟迟没有回应，只是在那双被浓密粉色睫毛覆盖下的晶黄色眸子中，神色莫名晦暗。
“还是成为鬼吧，连。”
它面无表情的说出了最后的劝告之言。
“成为鬼，你就能像我一样，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健身躯，以及无可匹敌的力量你不是决意不想再拖累你的妻子了么”
那双眼冷漠的注视着瑟缩在床板上的孱弱青年，它的双拳却不知因何而不由自主的握紧。
“所以还是成为鬼吧在你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前。”
静得只能听到屋外山风呼啸声的狭窄室内，忽而响起了青年自嘲一般的轻笑声。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呢猗窝座。”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费力的坐起身来，直视着站立在床前的粉发青年。
“或许你说得都没错，但抱歉我有必须要珍藏在记忆中的东西，那是我至死也不愿意遗忘的‘宝物’”
在青年再一次掩着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后，颤颤巍巍伸到眼前的掌心处，一抹暗红再次刺痛了他的眼睛。
然而他却在此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回去吧猗窝座，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不愿成为你的同伴。”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显然令粉发青年颇有些不解。
它忽而提起拳头，一拳砸在了床头处的木箱上，原本放在箱子上的药碗也被它这一拳砸得粉碎。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拒绝我的邀请，为什么不愿和我一样成为强大的鬼？”
几片炸开的木头碎屑弹落在了床板上，青年仍在轻轻咳嗽着，并未作出回答。
一道轻灵的女声突兀的自门口处响起。
“他方才不是已经给出解释了么？”
有阵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成为鬼之后，似乎很难保留为人时的那些感情和记忆了吧，就像你我这样。”
绯衣少女好奇的将脑袋伸向它身侧，像是要看清它的面貌一般。
“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可惜”她忽而又苦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自沉睡中醒来后，以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
在感受到少女气息的一瞬间，猗窝座便不由自主的拧紧了眉头。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绯衣少女点了点头，随意坐到了床边。
“是啊。”
那双猫眼般的红瞳好奇的打量着它，少女忽而又歪着头问它：“我们以前见过吗？你能告诉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
并未再理会她的话语，猗窝座再次上前一步，语气冷漠。
“让开，我的目标是你身后的人，不要碍事。”
垂在床沿处的两条小腿轻轻晃动着，绯雪依旧歪着头，冲着它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可是他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吧，他是不会变成像我们这样的猗窝座，师父说得没错，你好像真的是个格外执着的奇怪家伙呢。”
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脸庞，一枚巨大的雪花印记悄然自猗窝座脚下浮现而出。
“让开这是最后的忠告。”
“啊拉，这就生气了吗？”
略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坐在床边的绯衣少女忽而跳下床，就这么随意的挡在了它身前。
一道劲风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它左肩处，力道之大，瞬间将还未来得及防备的猗窝座直直击落向了门外。
在门前的一片碎石滩处站定后，猗窝座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双眼紧盯着自门口处缓缓走出的绯衣少女，沉声问她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术式’完全感应不到你的杀气？”
恶作剧一般的笑声传到了耳中。
“感应不到的话，当然是因为在我出拳时，本来就没有产生杀意啦。”
她脚腕处的金铃，随着走动间轻轻晃动，发出阵阵悦耳声响，与她的笑声混在一起，分外动人。
在猗窝座脚下，巨大的雪花状阵盘已经彻底展开，它皱眉正打算向着对面的少女挥出一拳，不料她却忽而发出了一声轻呼。
“哎呀，铃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一抹绯色眨眼间就冲到了身前，握紧的拳头也被她一把拉住。
“快走快走！你这样的家伙，如果让铃不小心撞见的话，说不定明日她就要下山报官了！”
那一抹如画般的少女眉目间，些许嫌弃之色毫不掩饰，在它即将彻底发怒之前，两道身影终于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不久之后，小妇人的身影果然自山间小道中走出。
望着前方茅屋那敞开的屋门，她慌忙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一路小跑着向茅屋门前而去。